从铁门上挪开视线，鼹鼠看向站在观察哨中的卡洛夫。
  “撇开战争的破坏来说，你的长官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对手……我很高兴他死了，也很遗憾他不是死在了我们的手上。”
  卡洛夫的神色略微触动，动了动喉结，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点了下头表示谢意，便转身走回了地堡。
  同一时间，猎鹰城。
  坐在城堡某个房间的科恩，在长久的等待之后，终于接到了来自代理指挥官亚力克将军的电话。
  “……我们已经抵达了远西城，妈的，这鬼地方也太穷了。”亚力克的声音带着一丝畅快。
  虽然只能当几天指挥官，但也算是让他过了一把号令千军万马的瘾。之前在格里芬手下的时候，他这个副官只有打杂的份，还经常被夹在下级军官和上级之间两头受气。
  这日子可算是熬到头了。
  “都撤出来了么？”
  “撤出来了……除了格里芬的亲卫队，他们执意要求留下，我劝不住他们，就随他们去了。”
  科恩点了点头。
  格里芬的嫡系用不着他操心，非要找死那就随他们去好了。
  “你们得在那里待一段时间，等停火协议生效之后，阿德里亚舰长会带你们回家。”
  亚力克笑着说道。
  “太好了。”
  话音落下之后，两边忽然都没了声音，似乎都觉得对方有话想说，都打算等对方先开口。
  不过这份沉默并没有持续很久。
  见总督先生迟迟没有开口，亚力克主动开口问道。
  “长官……我们输了吗？”
  科恩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停火谈判不包括这部分内容，你们会将胜利带回凯旋城。”
  双方各自都会宣布自己赢了。
  这是作为对自己人的交代。
  听到了想听到的回答，亚力克松了口气。
  “我知道了。”
  如他和一众万夫长们猜测的那样，军团不可能向企业投降，更不可能向联盟投降。
  企业那边也不会天真的认为，仅凭这一次胜利，就足以意味着东海岸的军力已经超越了西海岸。
  至于那些不知死活的废土客们，大概想趁这个机会要些好处。虽然天真的可笑，但能用利益收买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他犯不着因为一点儿蝇头小利和他们纠缠。
  那些蛮族想要就拿去好了。
  他也在权力许可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做了一些让步，比如默许联盟对仆从国的搜刮，比如将原本送到格里芬那儿的补给转手给他们，再比如默许他们对比斯特镇的占领等等……
  作为交换，联盟将归还包括麦克伦、索夫特将军在内的一系列俘虏，并默许号角堡的守军放下武器，从阵地上体面地撤离。
  那些获救的俘虏，和被解救的军官们，以及凯旋城那边的各个派系都会感谢自己。
  自己不但帮他们保存了力量，还帮他们取得了他们在战场上都没取得的“胜利”。
  他们会感谢他的。
  这将是一笔庞大的政治资源。
  “对了，总督大人。”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亚力克在电话中开口道。
  科恩随口说道。
  “还有什么事么。”
  亚力克迟疑了下，如实报告说道。
  “格里芬的尸体没有拿到……他的死因有些蹊跷。”
  科恩不在意地说道。
  “那种事情随他去吧，谁想替他收尸谁去，不重要。”
  自己已经提醒过约瑟夫，不要指望能把那家伙保下来，但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死了。
  虽然这样的结局也不坏。
  区区一个三星万夫长也想绑架整个凯旋城，这些从底层爬上来的军官可真敢想。
  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么？
  如果他还活着，回去了肯定没他好果子吃，死在了外面，说不定还能当个悲情英雄。
  兴许是东方军团军团长的指点吧。
  科恩呵呵笑着摇了摇头，随手挂断了电话，就像了却一桩无聊的琐事儿一样。
  ……
  翌日。
  猎鹰城城堡的议事厅中挤满了人。
  前些日子这里还是一片冷冷清清，各方都只派了几个代表过来，发言的更是只有那几个人。
  而现在，那原本宽敞的会议长桌，一时间竟是显得有些拥挤。
  首先是军团那边，除了凯旋城委任的总督五星万夫长科恩之外，新任的总指挥约瑟夫，以及裁决者号舰长阿德里亚等等，几乎所有万夫长以上且没被俘虏的军官都出席了这次会议。
  而企业那边，除了综合管理部的吴副部长之外，也来了一大票他的属下以及五大集团的派遣员工。
  包括银翼集团的易川，端点集团的云莜，长戈集团的武牧和理想集团的李长空，以及康茂集团的两个仿生人。
  除了这些有身份的人物之外，楚光还看到了几个理想城来的记者。
  其中有他知道的《致远报》，还有一些他没什么印象的媒体，只觉得他们手中设备上的标志眼熟，大概是之前在曙光城一带采访过。
  考虑到这场停火谈判的历史意义，以及照片和影像会被反复播放很多次，楚光从进入会议厅开始便很注意表情管理。
  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从他走进会议厅开始，几乎所有的镜头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404号避难所以及联盟的管理者！”《未来主义报》的记者压低了声音，语气兴奋地说道，“听说他来自战前时代。”
  “你从哪儿听说的？”全知全能广播公司的记者向她投去惊讶的视线。
  “在曙光城采访的时候！”
  “可他看起来才二十多岁。”
  “这有啥，避难所的管理者不都是冷冻休眠到现在的老冰棍吗？搞不好他都已经是活了两百多年的老怪物了！”
  理想城来的记者一直在叽叽喳喳的吵闹着。
  虽然在这种嘈杂的场合到不显得突兀，但还是让坐在会议桌前的李科感觉烦得慌。
  尤其是当那些记者试图采访他的时候。
  幸好彷徨沼泽没有这些讨人嫌的家伙，否则搞不好哪天就完蛋了……这些探头探脑的家伙真是比沼泽地里的变种鳄鱼还防不胜防。
  还有几个联盟的士兵，看他的眼神总让他感觉怪怪的……怎么形容呢，就好像金蜥王国的土著们看见了金币一样。
  看着在一旁坐下的楚光，李科向他偏了下头，压低声音问道。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毕竟是见证历史的时刻，来蹭个合影不是很正常么。”楚光笑了笑，但忽然想到可能让北边的朋友误会，于是又礼貌地补了一句，“当然，我说的是那些记者们。”
  李科咳嗽了一声。
  “你不用特意强调一句——”
  “安静，大家请静一静。”
  这时候，总算是签完名字的企业代表吴昌年拍了拍手，示意那些叽叽喳喳的记者以及猎鹰王国的贵族们安静。
  等议事厅里稍微安静了些。
  他用四平八稳的声音开口说道。
  “感谢各方的支持与配合，今天的和平离不开你们的努力。”
  “延续了一个半世纪的契约将继续延续下去，这个已经衰亡的世界不需要更多的战争了，在生死存亡的危机面前，我们应该携手面对共同的威胁，探索共同的未来……”
  讲了大概有十多分钟。
  看到军团的代表们打起了哈欠，吴昌年才收住了话头，将手中签完字的三份协议递给了一旁的属下，由他转交给了站在会议桌旁边的威兰特人军官。
  “废话真多。”
  科恩瞥了瞥嘴角，拿起钢笔在三份协议上唰唰唰地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向前一推，直接滑到了谈判桌对面楚光的面前。
  协议的内容已经反复确认过。
  最后的签字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这无聊的仪式他只想赶紧结束，快刀斩乱麻地处理掉上一个总指挥官留下的烂摊子，然后从联盟的手中重新接管猎鹰王国。
  毕竟……
  即便名义上他们没有战败，协议的内容对军团而言也称不上光彩。
  属于联盟的“实质性的好处”大多在这张纸之外，楚光只是简单地看了一眼协议。
  除开包括限制驻军以及各方撤军在内的一系列条款之外，这张白纸黑字的文件上对联盟而言重要的只有三条。
  一条是军团以及猎鹰王国接受无条件停火。
  另一条便是原属于军团的钢铁之心号以及比斯特镇，按照“维持现状”的原则归联盟所有。
  至于最后一条，便是关于0号避难所。
  军团、企业、联盟各派一名或两名代表前往调查，作为观察方的学院同样将派遣一名技术人员作为协助。
  确认协议内容无误之后，楚光在所有参会人员的注视下，在停火协议的下方签下了名字。
  按照惯例，在这个重要的场合他应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