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作者:
骨生迷 更新:2024-02-29 16:37 字数:4341
她也没说错,很快众人就渐渐放开了手脚,桌上的肉菜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看着熊慧还要给自己张罗,江月连忙说不碍事,“我日常荤腥也吃得少,而且现下也已经饱了。”
“怪不得你这样瘦。”熊慧捏了捏她的胳膊,“那你一会儿怎么说,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重明军有数千人,带军属在邺城安顿的也不在少数,几十桌根本坐不下,大家都是商量好的,吃过一轮,敬过酒,就换下一轮来。
熊慧跟江月也认识半个月了,觉得她应该是不怎么喜欢这种吵嚷的环境。
“我想多留会儿,可以吗?”
熊慧说当然可以,“我刚还想劝你看完歌舞再回呢。而且一会儿肯定有喝大发的,若醒酒汤都灌不醒,还得你用针扎呢。”
两人挨着说了几句话,便有几个年轻的女孩身着舞衣进了来。
那舞衣甚是简陋,只是比寻常的衣裙稍微艳丽一些,而且颜色也不统一,一看就是用寻常的衣裙临时改的。
不过女孩们正是十五六岁的好年纪,且都模样出挑,又经过仔细妆点,衣裙也不掩盖不了她们身上讨喜的蓬勃朝气。
有个会吹笛子的老兵吹起舞曲,她们便挑起舞来。
舞姿出奇的统一和谐,庄重圣洁,十分的特别。
江月多瞧了几眼,熊慧解释道:“曾经有好几年我们这儿都不下雨。先人就创了这支祈雨舞,每逢农耕时节便舞上一曲。后头风调雨顺了,这支舞便也保存了下来,重大节日的时候大伙儿都会跳上一跳。”
江月连连点头,“那这舞男子也会?”
“会啊,熊峰都会。但是如果是熊峰那样的臭男人跳起来,可就跟狗熊摘棒子没区别了。”熊家村被叛军杀得几乎没有活口,这几年熊慧和熊峰也处的跟亲姐弟没两样了,她编排起熊峰来毫不嘴软。
江月也跟着笑,又听熊慧压低声音道:“而且嘛,这些给殿下献舞的女孩,那都是钦慕殿下的。不然平时哪里来的机会这么光明正大给殿下跳舞呢?这些人我也都仔细甄别过了,都是身家清白,家中有人在重明军中效力的……你懂吧?”
江月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懂还是不懂,便只好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米酒,掩饰尴尬。
“唉,也就是她们钦慕的是殿下,不然何至于这般费劲,直接在林子里一滚,揣上娃娃……据说殿下刚来第一年,那会儿还在暨城,就让姑娘逮到树林里……”
江月一口米酒呛在喉咙,熊慧赶紧给她拍背顺气,“我们这儿风俗是有些开放,你若介意我就不说了。”
江月摇头说不介意,毕竟三城被异族侵占过很长一段时间,风俗和其他地方不同也很是正常。
只是没想到,陆珏还有过那样一番经历。
她顺了气,有些好奇地问:“那他后来……”
“后来应该是没得手吧,毕竟咱们殿下武艺那么好。”熊慧说着,往主桌那边看了一眼,“不过今天可不好说。”
江月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有胆大的少女跳着舞已经挨到了陆珏跟前,正把手中的帕子往少年皇子的脸上撩。
第六十三章
在江月和熊慧说话吃菜的时候, 陆珏已经被好几拨人经敬过了酒。
昳丽清俊的脸上红云密布,狭长的眼眸里泛着湿漉漉的水光。
帕子撩到脸上,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拂开。
胆大的少女却先他一步, 将帕子从他脸上挪开,他的手扑了空,反而了一丝旖旎的气氛。
舞曲还在继续,少女旋转着从他身前离开,又回到了队伍当中。
江月看了一眼,注意到陆珏迷离的眼神,奇怪道:“殿下……是喝醉了?”
“殿下少时就在军中了, 酒量哪有这么差?”熊慧狡黠地眨眨眼,“是我们这儿一种特别的酒,喝了让人放松和助兴的。”
也难怪熊慧说今遭陆珏可不一定有那个定力, 坐怀不乱。
江月立刻把手中的酒杯搁下。
熊慧‘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放心啦,我们这儿的风俗, 这种酒制做不易,一年都酿不出多少, 只在成年男子生辰的时候, 给他们喝, 所以也叫‘成人酒’。咱们桌上的就是普通的米酒。”
江月放心了一些,惊叹道:“你胆子真大。”
不用说, 这酒也是熊慧操办的生辰宴的一环,事先没有告知陆珏的。
“这是我们这儿的风俗嘛,男子十六在我们这儿就成年了, 殿下都十七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熊慧嘿嘿一笑, 又叹气道:“殿下是我们的恩人,我又不会害他。只是看他这些年孤孤单单一个,想让他身边热闹一些。当然啦,大伙儿心里都清楚,殿下的身份贵重,婚事上头可能连他自己都做不了主,但我们三城儿女,也不讲究那些虚礼,合则来,不合则去嘛!这要是能揣个殿下的娃娃,生个和他一样俊俏的孩子,那可真的赚大发了!”
江月来邺城的半个月里,光顾着给人治病和打听陆珏的相关消息,倒是没有好好了解过三城的风俗。
一时间便有些再次被惊讶到。
熊慧见她只是惊讶,却没有生出厌恶之色,便也另外说了一些旁的给她听,例如寡妇在他们这儿也可吃香了,不像旁的地方那样认为女子克夫,三城的人只会觉得是男子没福气,承受不住妻子的运道,若是生过孩子的,那就更好了……
熊慧和熊峰不同,她粗中有细,特特说给这个江月听,自然是想提点江月,若寻不到自家夫婿,也没必要一辈子守着,在本地可以轻松改嫁,自有另一种活法。
江月只当没听出来,又给自己倒了杯米酒,小口小口抿着。
也不知道为何,她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但抬头的时候,眼神逡巡全场,却又看到众人都在说笑喝酒吃菜。
说着话,祈雨舞也到了尾声,几个少女摆动着纤细柔软的腰肢,围到了脸色砣红的陆珏身侧。
熊慧立刻起身,笑道:“殿下看着是有些醉了,不如先进屋休息会儿。”
陆珏颔首着起身,脚下踉跄了一下,那几个起舞的少女便很有眼力见儿地伸手去扶。
只是陆珏就两只手,跳舞的却有六人,自然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去扶。
眼看着几个少女就要争起来,眼神迷离的陆珏摆手,点了那个之前把手帕把她脸上撩的少女扶他就好。
等他们二人离开,其余几个少女就委委屈屈地跟着熊慧去席间落座。
一个少女轻声嘟囔:“珍珠长得还没我好瞧呢,凭什么殿下要她不要我啊?”
另一个少女挺了挺胸脯,“就是啊,我身材还比珍珠好呢。凭啥啊?!”
熊慧长袖善舞地安抚道:“今日是珍珠,下次也可能是你们嘛!”
“下次?殿下常年不离军营,更别说这样有兴致喝酒、看歌舞了。”
一时间几个女孩都有些垂头丧气。
其中一人这会儿才注意到江月也在席上,立刻道:“江娘子也在啊,上次你给我开的药好灵!我就吃了一副,月事就不疼了!”
“真的这么灵?其实我这方面也有些不好,但我娘说江娘子是殿下从外头特地请来的大夫,咱们这儿药材又吃紧,我这么点小病痛不好劳烦江娘子。”
既遇到了,江月就让对方伸出手腕,在人声鼎沸的热闹席间,为那少女诊脉。
“你身体挺好的,月事疼痛,是不是贪嘴吃凉的了?”
同她交好的少女立刻‘出卖’她道:“可不是?她就爱吃凉的,平时连热水都不喝。洗澡都用冷水呢!”
江月耐心地道:“你体质燥热,所以贪凉。平时便也罢了,但要记好自己的信期,信期前后就得忌口。这样吧,回头我去捡些草药给你煲点凉茶,把体内的热祛了,往后就得靠你自己改变习惯了。”
如熊慧所说,三城儿女都十分洒脱,刚还为了没得到陆珏垂青、而闷闷不乐的几个少女,立刻喜笑颜开,围在江月,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不知不觉就到了月至中天的时候,那名叫珍珠的少女还未回到席上。
而席间其他人也像熊慧前头知会过的那样,喝大发的不在少数。
熊慧组织意识清醒的人给熬了醒酒汤,挨个灌过去,清醒过来的,就让人给搀回去。喝了醒酒汤直睡过去的,这种醉过头的人死沉,不方便挪动,就安排在客房住下。
若不肯喝醒酒汤,或吃了还不顶事儿的要耍酒疯的,便由江月出面施针。
忙乱喧闹了好一阵,到了前一轮的人散了,最后一轮的赴宴的人也吃的差不多了,熊慧就催着江月去休息。
“殿下这儿屋子多,你去寻间厢房睡。记得把门栓好,防止有人醉糊涂了。”
江月确实有些疲惫,加上席间喝了两杯米酒——那酒喝来酸酸甜甜,带着一股米香,没有什么酒味儿,更像是甜饮,后劲却出奇的大。也得亏江月知道自己酒量差,只喝了两杯,不然怕是现下也同样醉得不省人事。
“那我去迷瞪一阵,若有事直接喊我就好。”
江月按着熊慧的指引,到了后院。
前院的厅堂还是热闹无比,后院却是安静不少,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如雷鸣一般的鼾声和稀奇古怪的梦呓声。
江月走走停停,想寻个安静些地厢房,最后走到一间最阔大周正的屋子前。
这屋子周围倒是安静不少,没被安排多少醉汉,只是能听到女子的娇笑声。
是那个名叫珍珠的少女的声音。
难怪这处格外静谧,想来是扶醉汉的那些人都很有眼力见地避开了。
江月便很识趣地离开,捡了个偏远的房间。
这院子虽然陆珏日常并不过来,但一看便知道定期有人打扫,纤尘不染,连被子都带着股晾晒过的味道。
江月没有躺下,穿着衣裳开始打坐冥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依稀听到一些动静,便立刻起身,从屋子里出了来。
天边泛起蟹壳青,一众屋舍还是漆黑一片。
只那先前传出少女娇笑声的主屋那儿,隐隐有一丝亮光。
江月循着亮光寻过去,就见屋门大开。
她提步进去,就看到点了烛火的屋子里,陆珏坐在上首,身边还站着熊峰、齐家兄弟和珍珠。
秋风习习,烛火跃动,那烛火映射在少年皇子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而屋子中间,一个男子被捆了个结实,正辩解道:“殿下捆我作甚?我不过是吃多了酒认错了路,误打误撞才徘徊到殿下的屋子附近!”
江月认出这男子是月前跟着熊峰去路安县的队伍中的一员,名叫常启。他在重明军中人缘甚是不错,当初好些个人质疑侯源害人,他还帮着出声当和事老。
常启通身的酒气,说话都有些大舌头,看样子真的是喝大发了,才没规矩了一些。
陆珏抬眼看到江月进来,他沉着脸对江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屋门带上。
等到屋门合上,陆珏才看向齐家兄弟,“说说你们的收获。”
齐战道:“常启在军营中的行李已经全部搜检完毕,里头多了十两银子,不在军中记录中。”
常启连忙道:“那是属下参军前就攒好的私房钱,不是军中得来的。”
还是没人理会他,熊峰带着一身尘土禀报道:“常启在城寨的住处也搜查完毕,他屋里的炕洞里到了一包金银。”
陆珏似笑非笑地看了常启一眼,“我知道,也是你参军前就攒的。”
那常启方才还一副醉糊涂了的模样,现下却是出了一额头细密的汗。
陆珏又看向齐策,齐策拿出一样物什,是个模样奇特的木扳指。
常启看到这样东西后,脸色顿时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