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员送了热水上来，何曦接过来，低头在那儿烫碗，漫不经心地问张庆添：“姐夫，他们都是中国人？”
  张庆添把自己面前那副碗筷的包装撕了，说：“不是。只有老板是中国人，服务生都是本地人。”
  何曦抬头往旁边看了眼，果然看到几个服务生相貌跟国人不太一样，比中国人黑点，五官深邃点儿，个子也矮点。
  她哦了一声，烫完自己的，又把张庆添的碗拿过来，一起帮他烫了，“我看您跟老板很熟，你经常来这儿吃饭？”
  张庆添摇头：“哪有这么好，平时都要上班，根本没时间来这里。跟他熟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同乡。”
  同乡？她刚刚也没听出他有家乡那边的口音。
  “不是你想的那个。就是同省而已。”张庆添解释，他用手指点了点菜单，“这都是他们那边的菜。”
  何曦低头一看，果然看到了几个砂锅粥，海鲜粥之类的字眼，前边还带有地名，还真是跟她同省。
  何曦抿了抿唇，心里仍为老板刚刚说话的口吻感到奇怪，却“哦”了一声，没再问什么。
  张庆添从口袋掏出个透明小袋子给她：“这是之前给你买的电话卡。”
  何曦看到卡，也不再多言，把烫好的碗放回他们面前，回身去翻包包。
  她手机是插槽芯片的，忘记带取卡针出来，幸好桌上摆有牙签筒，她倒了根细牙签，拆下手机套，用牙签把装卡的插槽□□。
  双卡双待型的手机，里面装着一张内存卡和一张电话卡，她把电话卡卸下来，换上新卡，重新开机。
  信号栏显示一个圆圈，代表没信号。
  她又拆下来，换到另一个插槽，还是没信号。
  “好像用不了。”她抬头看着张庆添，她记得他说这张卡是他一个多月前买来备用的，何曦想会不会过期了。
  张庆添其实也对电子产品类的东西不是很懂，把她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皱眉说：“我没有在卡里充钱，是不是要充值才行？”
  他拿起桌上一张五美元的充值卡，刮掉密码保护层，熟练地在拨号键里输入了几个数字，又把充值卡上的数字输进去，点击拨通，却被嘟的一声挂断。
  “奇怪，怎么会这样。”
  他小声嘀咕，又重新充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会不会是你手机的问题？”他猜测。
  何曦不清楚，不过她手机在国内用的好好的，直觉上，她认为应该是卡的问题。
  但凡事都不能太绝对。
  “你这是什么牌子的手机？”张庆添翻到她手机的背面，问她。
  何曦说：“oppo。”
  “我的是华为。”
  言下之意是对这款手机不熟？
  他把手机和充值卡一并塞回给何曦，“你先收着，一会儿去到地方，再问问那边有没有人会弄。”
  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何曦想打电话跟家里报个平安，正要开口跟张庆添借手机，门口就进来两个男人，后面那个瘦瘦高高，皮肤略黑，相貌看起来比较普通的，张庆添喊他小戴。
  另一个则是顾景淮……
  他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别人清一色t恤，他穿的却是衬衫，暗蓝色修身长袖的，搭配深色牛仔裤，浅灰色的运动鞋，腕上还戴着个银色链的手表，通身气质看起来很文雅。
  皮肤很白，跟他身后那位站在一起，有着鲜明的色差，何曦有些看呆。
  老板热情地迎上去，“两位要吃点什么？”
  他清亮的眸子扫过店内，最后指了指何曦那桌：“我跟他们一起。”
  老板一拍脑袋，笑呵呵道：“我都忘了你们一公司的。那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炒菜。要加什么随时跟我说。”
  他略微一颔首，张庆添这时站起来，稀罕道：“顾景洲，你怎么会来这儿？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在天台玩你那小吉他吗？”
  何曦这才知道，原来他叫顾景洲。
  顾景洲还未开口，他身后那位瘦瘦高高的男人，先出来吐了槽：“别提了，我跟洲哥刚去医院吊水回来。那医院坑人啊，吊一次就收我们七、八十美金。换做是国内，不算医保报销，最多也就两三百。”
  张庆添皱了下眉，“怎么病了，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
  瘦高男说：“还不是前几天去外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和洲哥都有些肠胃炎。我还好点，顶多就是肚子疼跑几趟厕所，洲哥就惨了，还发着高烧。”
  何曦注意到他左手手背果然贴着一块打过吊针的白胶布，面上看着也没什么血色，怕是还在烧。
  他自己显然不在意，云淡风轻道：“小毛病而已。”
  张庆添叹了声，见座位不够，从旁搬了张椅子过来，“病倒了没办法，钱都是小事，身体好才最要紧。”
  瘦高男似乎想到了这么，眼神黯淡了些，“谁说不是呢。”
  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在张庆添旁边坐下来，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碗筷，开始撕包装，“好了，别说我们了，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儿？”
  张庆添指了指何曦：“我来接人。”
  他这才留意到张庆添旁边的何曦，何曦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们，礼貌地冲他们笑笑。
  瘦高男看着年龄不大的何曦，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是你妹妹？还是……？”
  这种眼神和语气与刚刚饭店老板的极为相似，何曦皱了皱眉，愈发奇怪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张庆添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把瘦高男刚撕出来的碗筷推到何曦面前，让她过水，“不是，是我妻妹。”
  瘦高男对何曦更来了兴致，“小姨子啊？？你居然有这么小的小姨子，怎么以前没听你说？”
  “不小了，都二十一了。”张庆添说，“刚从学校出来的，你们没听过正常。”
  张庆添招手让老板多添两个杯盏，瘦高男听到何曦才二十一难免打趣：“二十一还不小？你也不想想，你现在几岁了。”
  张庆添瞪了他一眼，他倒也一点不气，爽朗地站起来，朝何曦伸手：“你好，我姓戴，叫戴志豪。你可以叫我戴哥。”
  何曦忙起身跟他握手，报上姓名，乖乖地叫了声戴哥。
  戴志豪哈哈大笑，“你这小姨子还真是刚从学校出来的。”
  一看就单纯乖巧。
  何曦不解其意，他也没解释，只听张庆添说了声，“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就岔开了话题。
  两人侃侃而谈，顾景洲这时正好走到何曦身边，何曦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很快注意到位置有些窄，她下意识搬起椅子，要往里边挪。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够坐，不用挪。”
  何曦微愣，不由地抬头看他。
  他很高，保守估计一米八几。
  五官清俊，鼻梁很高，看起来年龄不大，眉宇间却有饱经风霜之后的那种，成熟和稳重。
  放在何曦肩上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腕上手表正好指向晚上十点钟的位置。
  何曦听着上头秒表跳动的声音，轻颤了一下。
  顾景洲却很快收回手，自顾自地落座，摘了腕表，单手卷着袖口，漫不经心地问何曦：“你二十一？”
  何曦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好一会儿没有应答，顾景洲这才偏过头来看她，心想这个小姑娘似乎有点呆。
  他视线正好跟何曦撞了正着，他眸色颇深，带着几丝洞悉人心的敏锐。
  何曦不由地一震，像偷糖被抓包的小孩，慌忙移开了目光，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准确说，她生日还没过，算二十。
  幸好顾景洲也没在意她的失礼，淡笑着说：“比我们小了差不多一轮。”
  何曦微愣，又抬起头来看他。
  他似乎猜到了何曦的想法，噙着笑问她：“不像吗？我今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