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刺刺把容容的手拉回来，对他说，“你自己吃。”
  茄子也缩回自己的手：“哼，不吃就不吃。”
  容容和刺刺转回头，小声问他：“刺刺，你不高兴吗？”
  刺刺咬了一口自己的饼：“没有啦。”
  “真的吗？”容容很担心。
  *
  吃完点心，休息了一会儿，小朋友们就可以去操场上自由活动。
  今天，他们都聚在一起，说上午出去玩的事情。
  刺刺不想和他们一起说话，问容容要不要出去散步，容容就和他一起走掉了。
  两个人走到操场的另一边，爬上大象滑滑梯的楼梯，在上面坐好，不滑下去。
  这里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阳光从小窗口照进来，容容担心地看着刺刺，然后从小口袋里拿出半块肉松饼，分给他一半：“刺刺，你饿了吗？”
  刺刺惊讶地看着他。
  毛茸茸怎么这么会屯粮？
  他好像随时都会放半块点心在口袋里。
  容容双手捧着肉松饼，慢慢吃：“那你生气了？”
  刺刺小声说：“我只是有一点害怕。”
  “害怕什么？你也会害怕吗？”
  “我当然会，当然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刺刺着重强调“一点点”。
  “嗯。”容容点点头，“那你害怕什么呢？”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刺刺想了一下，“我问你，你害怕皇帝吗？你讨厌皇帝吗？”
  “啊？”
  “除了你自己。”
  “害怕、讨厌。”容容用力地点点头，“很害怕！很讨厌！”
  “我也一样，我不仅讨厌他们，我还很恨他们。”
  “恨？”
  “没错。”刺刺一脸高深莫测，“反正我特别讨厌他们！”
  “嗯……”容容想了想，“所以，你不喜欢你以前的爸爸妈妈，我也不喜欢，没关系的。”
  刺刺认真说：“现在的也一样。”
  容容说：“现在的不一样。”
  “一样！”刺刺说，“毛茸茸，如果现在，他们忽然跑出来，对你说，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以后会对你好的，你会喜欢他们吗？”
  容容想了想，摇摇头：“不会。”
  “对吧？”
  容容补充：“如果是古代的爸爸妈妈，那就不喜欢。如果是全新的爸爸妈妈，那可以试一下。”
  容容说：“你一出生就在道观里，都没见过古代的爸爸妈妈，所以古代的爸爸妈妈，不是现在的爸爸妈妈，现在的爸爸妈妈是全新的爸爸妈妈。”
  “你在说绕口令吗？”刺刺认真地说，“全新的也不行！”
  容容强调：“是全新的、不一样的。”
  “反正我不要。”刺刺牵住容容的手，向他发出真诚的邀请，“毛茸茸，我们两个一起生活吧。”
  容容疑惑：“我们不是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吗？”
  “我是说只有我们两个，我们可以一起出去赚钱，要独立！”
  “啊？”容容试图拒绝，“我不要做小乞丐。”
  刺刺自信满满：“不是做小乞丐，我可以在大街上表演唱歌，你坐着收钱，我养你！”
  他好像还挺仗义的，竟然没有让容容一起唱歌。
  两个人抬起头，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大街上，下着大雪，两个小孩穿得破破烂烂的。
  刺刺站在人群中间唱歌，容容蹲在旁边，拿着一个小破碗，有人往里面丢一个铜板，他就可怜巴巴地说：“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然后叔叔阿姨听《春晓》听腻了，让刺刺换一首歌，可是刺刺根本不会其他的歌，然后他们就没有钱赚了。
  太可怜了！
  容容和刺刺倒吸一口凉气，回过神。
  容容摇摇头：“……我不要，会吃不饱的。”
  刺刺瘪了瘪嘴，正好这时候，温老师摇了摇手铃鼓，提醒他们该吃晚饭了。
  两个人便从滑滑梯上滑下去，跑去吃饭。
  小幼苗福利院今日晚饭：胡萝卜青豆牛肉粒香香饭、蔬菜汤、水果拼盘。
  容容对刺刺说：“刺刺，还是这里比较好，不用挨饿，我们就不要出去唱歌了吧？”
  刺刺舀了一勺香香饭，塞进嘴里，点点头，表示同意。
  *
  吃完晚饭，温老师宣布了一件事情：“明天就是探视日，如果有‘代理家长’向某位小朋友发出邀请，小朋友就可以跟‘代理家长’出去玩。”
  “没有收到邀请的小朋友也不要担心，明天老师带大家一起去儿童乐园玩！”
  福利院把有收养意向的家长称为“代理家长”，他们和孩子一般会有半年到几年的时间，慢慢培养感情，等熟悉起来了，再把孩子接回家。
  老师这样说，和“家长”一起出去的小朋友，和一起出去的小朋友，都不会感觉心理不平衡。
  果然，听见这话，小朋友们都高高兴兴地举起手：“好！”
  接着，温老师宣布名单：“茄子、白果、刺刺、容容，明天可以和‘代理家长’一起出门，其他小朋友，明天老师带大家出去。”
  “好！”
  “现在大家排队去洗澡吧。”
  小朋友们拿上小脸盆和洗漱用具，容容明天又能见到爷爷们了，高兴到要飞上天。
  可是刺刺一点都不高兴，他坐在小板凳上，拧干毛巾，挂在头上，扯着毛巾，使劲呼噜自己的“刺刺头发”。
  洗完澡，回到宿舍。
  小朋友们中午睡得久了点，晚上就不太困。
  关灯之后，他们还躺在床上聊天。
  “茄子，你希望你的代理爸爸妈妈明天带你去哪里玩呢？”
  “我没有喜欢玩的地方。”茄子说，“只要能和爸爸妈妈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朋友们“咦”了一声，显然是对他的说法感到怀疑。
  茄子认真地说：“如果你们想被领养，就要像我一样乖乖的。”
  朋友们异口同声：“茄子你不是乖乖的，你是怪怪的！”
  “你们都没有被‘预定’过，你们不懂。”茄子不理他们，扭过头，“容容知道，容容也是被‘预定’的。容容，在家长面前要乖乖的，不可以要这要那，对吧？”
  容容想了想，点点头：“对。”
  茄子继续说：“当然啦，如果家长很爱我们的话，我们不说，家长就会给我们买的。上个月，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出门，爸爸妈妈给我买了超级好吃的薯条……”
  朋友们都捂住耳朵：“你都讲了一百遍了！”
  名字叫做薯条的小朋友：“呜呜呜……”
  他们再说了一会儿话，就陆续睡着了。
  容容再看了一眼刺刺，刚才他们聊天的时候，刺刺一直没有说话。
  容容想了想，把自己怀里的小兔子递过去，小声说：“刺刺，给你。”
  刺刺接过小兔子：“睡觉吧。”
  “嗯。”
  又过了一会儿，宿舍里响起匀长的呼吸声，朋友们都睡着了。
  只有刺刺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翻去的，睡不着。
  容容迷迷糊糊的，盖着小被子，两只小手伸在外面。
  忽然，好像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碰了一下他的手。
  容容闭着眼睛，小猪哼哼：“刺刺，你不要小兔子了吗？给我吧。”
  刺刺拖着自己的小被子，趴在两个人床铺中间的矮栏杆上，捏了一下他的手：“不是小兔子，是我。”
  “唔？”
  “我想和你一起睡。”
  刺刺推推容容，把他往外面推了一点点，然后从栏杆上翻下去，和容容躺在一起。
  容容醒过来，揉揉眼睛：“刺刺，有点挤。”
  刺刺把小兔子布偶抓起来，丢到自己的空床铺上：“这样就好了。”
  “噢。”
  两个小孩挨挨挤挤地睡在一起。
  容容问：“刺刺，你还是很害怕吗？”
  “只有一点点。”刺刺小声说，“可是他们明天要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