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作者:卯莲      更新:2022-09-13 02:40      字数:4160
  柔娴大长公主瞪了眼葛太傅,叫他莫名渗出一滴汗来。
  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惹了夫人生气?
  长宁郡主在母亲身边待得不自在,便干脆一溜烟去寻了表姐福山长公主。
  没办法,她辈分高,连天子也是她表哥。
  “表姐,你也在看赵王妃呢?”她好奇道。
  福山收回眼神,脸色微红,很不好意思。她皮肤极白,又极为柔嫩,天生害羞的性格让她很容易脸红,即便是长宁这般骄纵的性格面对这位表姐也会放柔语气。
  “嗯,赵王妃年纪很小,也很漂亮。”福山轻声道,“和六哥倒很相配。”
  “配什么呀。”长宁不乐意,“就是个傻子,旁人骂她都听不出呢。”
  她把和嘉宁初次见面的事说了遍,又道:“表姐不知道,京城都有人设了赌局,就赌这赵王妃何时‘暴毙’呢,说什么表哥克妻的事……”
  长宁忿忿,“真是吃多了闲得,也不看看自己比得上表哥几根头发,克不克妻关他们什么事,真站到表哥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等粗俗话语先让福山眉头微蹙,转而道:“的确过分,该禀告陛下,让陛下惩戒一番。”
  长宁眼眸一转,忍不住笑了。母亲还总说她天真,表姐比自己还不知世事呢,至少她可知道皇帝表哥与六表哥一点都不亲近,又怎么可能为六表哥撑腰。
  看来时常关在宫中也是可怜,消息闭塞啊,长宁同情道:“下次我邀表姐出去玩吧,正好也多见见人呀,尤其是各府郎君。”
  她促狭挤眉,福山却脸色发白,“我喜欢清静,算了吧。”
  不出意外的拒绝,长宁撇撇嘴,着实不懂这位表姐大好的年纪做什么要把自己锁在深宫。
  依她看,早早选个驸马出宫住进公主府里,才是真正的快活自在呢。
  姐妹交谈几句,席中歌舞已起。
  今日中元节,歌舞亦大不同,舞者无论男女皆戴上了狰狞面具,和着鼓点琴声跳出舞步。
  长宁她们皆是女儿家,不适地皱眉,宫人解释道:“这是驱邪的面具,跳的也是驱邪舞。”
  “喔。”长宁内心嘀咕,皇嫂怎么安排了个这么奇怪的节目。
  驱邪舞毕,朝贡各族先后叫好,趁氛围正热献出贡品。
  骁族献出的是二十匹汗血宝马以及一柄刚寻得的稀世宝剑。
  使者道:“名剑有灵,能者居之。棘手的是,在寻得这名剑时,我骁族勇士已经使用过它。若要献给陛下,必要更厉害的勇士将其收服才是。”
  “喔。”皇帝兴致缺缺,他自小见过的名贵珍稀之物不知凡几,任使者把这把剑吹出了花儿也不见得他多看几眼。
  使者大汗,忙天花乱坠地又吹嘘了数句,终于让皇帝一开尊口,“有哪位儿郎想来试试?”
  早就有许多公子哥跃跃欲试,他们年轻气盛,无论是真功夫假把式,都经不得骁族这般激。
  手握宝剑的骁族勇士块头大,身体壮硕,脚一抬一跺让人感觉整个大殿都晃了晃。长剑被他横在身前,寒光煞气逼人,确实是把好剑,喋血无数。
  李尧憋了一股气,上场时有意无意瞥了眼赵王的方向,望见嘉宁那双漂亮的杏眼眨也不眨地注视这方,心中涌出万丈豪情。
  他一定要叫虞姑娘好好见识自己的厉害,至少要比舅舅赵王要年轻又潇洒,那次绝对是意外!
  做好思想准备,李尧屏气,缓缓沉下腰去,有模有样,然后“哈!”一声大喊,拔脚朝骁族勇士冲去。
  骁族勇士奇怪看着这少年,甚至都没动剑,左手抬起一按,牢牢按在了李尧头顶,任他如何冲刺也无法再进一步,甚至手脚并用都无法碰到对方。
  “你太矮了。”勇士实话实说,“长几年再来吧。”
  哄堂大笑,殿中众人咧开嘴看向李尧,但笑大都是善意的,毕竟他才十五,还年少得很呢。
  李尧涨得脸色通红,悄悄往嘉宁那边一看,小声道:“你、你好歹让我打一下。”
  勇士不明所以,李尧一咬牙,“十两黄金!”
  勇士双眼一亮,稍稍松手,被李尧用手肘击了下胸膛,顺势往后倒退几步,捂胸干巴巴道:“啊,好痛。”
  丞相抚额,以袖遮面,实在不愿承认这么丢人的是自家孩子,你难道不知自己贿赂人的那句话很响亮吗?
  李尧不知,他还美滋滋地退下了,也不知这傻白甜的性格到底从何学来。
  继李尧之后,陆续有六七儿郎上场,都是不曾及冠的少年,凑热闹罢了,无一能在那骁族勇士手下走过十招,更遑论将宝剑从其手中夺走,最厉害的也不过是差点用巧劲将剑打落。
  殿中氛围尚可,真正有身手的武官、将军之流正在思忖,是否需要为这把剑出手。陛下一点示意都没有,他们实在琢磨不透。
  “陛下。”皇后盈盈一笑,“也别叫这些孩子玩闹了,直接让赵王出手吧,在我大周论武力,无人能出赵王左右。”
  皇帝眉头微抽,不知皇后什么意思。
  倒是骁族勇士一喜,当初他们骁族被赵王的舅舅常胜侯收服,从而成为大周属国。骁族尚武,不仅不曾记恨常胜侯,反而视为英雄,据闻赵王与舅舅多有相似,他们早就听过大名。
  赵王冷淡瞥去,手按在腰间,方意识到佩剑已经解下。
  喉结微动就要开口,却被身边人抢了先。
  “我可以代王爷去吗?”
  清脆少女声响起,众人循声看去,见那新上任的赵王妃略歪着脑袋问道,可爱的模样当下就叫不少人看直了眼。
  无论看多少遍,都还是想说,真漂亮啊,像小仙女儿一样。
  皇后笑意一僵,“赵王妃是女儿家,怎能……”
  “可是,方才也没有说姑娘家不能上呀。”嘉宁眨眨眼,“我就上去转转。”
  殿中议论声起,都不大明白这小王妃的想法,这种事上去凑什么热闹呢?
  可是看对方那蒲扇似的睫毛一闪一闪,颜控的人都说不出重话。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自家小辈玩闹一般,甚至想着就让她上去玩玩呗,反正也没事。
  长宁郡主撇嘴,“真是个傻子,想什么呢……”
  她也任性,可从来不会在这种场合胡来,难道是担心表哥会被对方打败?那怎么可能。
  皇后又劝了几句,可嘉宁油盐不进,叫她心下暗恼,真是不识趣,待会儿被伤着了可别哭才是。
  赵王开口,“上去玩玩。”
  嘉宁眨眼,“嗯?”
  众人还当自己听错了,却见赵王悠悠颔首,语调不轻不重,“去吧,量力而行。”
  本就是自愿上场,这下皇后也无法阻止。
  身形十分魁梧的勇士几乎是怜爱地看着慢吞吞走到面前的娇小少女,声音不知多柔和,“你玩过剑吗?”
  嘉宁摇摇头,叫他笑了笑,“那上来想玩什么?”
  “想看看能不能打败你呀。”嘉宁轻巧的声音恰巧让殿中人都听得清楚,“如果我都可以,王爷就不用出手啦,他平日忙碌,这种小事能少麻烦他就少一点。”
  皇帝和太子的目光顿时同那日一样复杂,齐齐低头叹一声。
  赵王(皇叔)这是走得什么狗屎运啊,竟叫美人儿如此喜欢。
  勇士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点儿不自觉的轻视,“那我们点到即止。”
  “嗯。”
  勇士想,他们中原人都讲究男女大防,这是个姑娘家不好近身,就轻轻带一带吧。
  思毕,他提剑,轻轻用剑鞘打在嘉宁腰间,以为能把人带倒,没想到……嗯?纹丝不动??
  勇士不信邪,又加了些力气,除去衣袖,依然未动。
  嘉宁无辜看着他滴汗,其余人疑惑,这骁族人莫非还怜香惜玉得很,不肯用力气呢?
  蛮力不行便用巧技,勇士另一手出圈成掌,想要将人从侧面推开,然后被轻轻闪身躲开,少女一抬手……
  剑柄被人握住,勇士用力一拉,怎么扯都扯不回来。
  勇士:w(゜Д゜)w
  众人:⊙o⊙
  嘉宁轻轻一提,勇士的手也跟着她往上,让她得以凑近看了看剑鞘。
  不知为何,勇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嫌弃,听到了点不能确定的小声嘀咕,“好丑……”
  一点儿都没有她那根缀满宝石的小金鞭好看。
  嫌弃完剑鞘,嘉宁干脆把整把剑拿了过来,过程中好似不费吹灰之力,反而是那勇士一个趔趄差点往前倒去,叫方才挑战的那几人心情复杂极了。
  区别待遇也不是这样的吧,不就因为赵王妃生得漂亮吗?你早说啊,早说我们也派美人去!
  众人根本不相信是赵王妃力气太大压制得骁族人无法反抗,笃定是对方放了水。
  提剑横置,嘉宁缓缓抽开剑鞘,锋利的寒芒霎时重现大殿,闪亮亮的比宝石还要耀眼,总算让嘉宁有了点喜爱之心,不禁点了点头。
  使者虽然恼怒自家勇士放水,但这时也不禁得意洋洋,走上前来介绍道:“这把宝剑来历不凡,可是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寻得的。虽说是要献给大周陛下,但这也不是女人家玩的玩意。”
  嘉宁好奇地对着那剑身端详,使者更轻蔑道:“当心些,我们这把剑,可是带了剧毒的,就算……”
  嘉宁瞬间把剑怼到了喋喋不休的使者嘴里,使者:……!!!
  呸呸几声连忙把剑吐出来,使者没来得及和嘉宁算账,先惨白着脸赶紧跑回案桌找人拿解药。谁知道这大周的姑娘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让他硬生生舔了剑啊!
  整个大殿的人都震惊看来,没想到赵王妃会有这等清奇操作。
  嘉宁像是小乌龟般,慢吞吞地软声解释,“我是觉得,他们知道有毒,又说要比试,肯定有解药嘛。”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转眼一想,忽然觉得不对啊,骁族人明知这剑本身带毒还要用它比试,是不是存心害人呢??
  皇后眉头跳动,隐忍着怒火,此时着实厌恶透了嘉宁,再贪玩无知也不带这样的,生生搅了她的局!
  深吸一口气,皇后隐晦看了眼某处。
  她勉强扬起笑容招手,“弟妹又在胡闹了,人家是借机献剑呢,你反倒捉弄他们,还不来把剑呈给陛下。”
  嘉宁喔一声,将剑收回剑鞘,慢慢向上走去。
  正当此时,殿内忽得灭了一半灯火,西角落祢族落座之地有人瞬间站起,一脚踢飞案桌,发出尖锐哨声,吼了一句叽里咕噜的祢族语。
  刹那间殿中好些人倏得站起,拔出了藏在衣裳或礼盒内的武器,迎面朝众人砍去。
  尖叫声冲出天际,犹如一滴水滚入油锅,殿内立刻沸腾起来。
  足足有五六人对身边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视而不见,从各方迅速朝赵王袭去。
  “保护赵王——”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恐慌中。
  稳坐沉木的赵王猛地起身,掀袍踹翻长凳,迎面击倒两人。他跃至柱旁,从侍卫腰间抽出横刀,头也不回地朝后砍去,随着一声哀嚎,一人头颅滚滚落地,双目瞪圆,似不可置信地望向上首。
  皇后别过眼,忍住颤抖的手,尽量忽略赵王那因鲜血而显得猩红阴戾的眼眸。沉住气刚要在宫人护卫下撤离,身子却被猛地一带,不知怎的就到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