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灵也没料到江子渊见到这香的第一眼就将其掐灭，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给她，导致自己还没有问完的问题胎死腹中——
  等等，好像还可以抢救一下。
  “师尊，师祖说您以前叫江心澄，为什么要改名？”古灵故作好奇道，实则袖中的手掌攥得极紧，几乎冒出汗来。
  江子渊冷淡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我未曾改名。”
  未曾改名。
  未曾改……
  未曾——
  一瞬间，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山河倒转、日月沉江。
  古灵紧紧攥住的手猛地一松，肩膀险些被带得垮下来。
  她低着头，似是在羞愧，过一会儿抬起头，哈哈笑道：“是吗……哈哈哈，师祖他老人家真爱开玩笑。”
  “这里也没有师尊。早在三百年前，辞清真人便与道侣同入归墟，灵魂早已入了轮回。”江子渊再度看了她一眼，慢慢道。
  “灵魂碎片都没有？”古灵这下子是真的有点慌了。
  “师尊并非意外身死，灵魂保存完整，为何会有碎片？”
  “那这个牌位呢？”古灵指着眼前点香之后越发明亮的金色文字。
  “那是吞金烟火兽的化形，吞金烟火兽只要闻到烟火味，就会微微散发金光。”江子渊随手一指，金色的“辞清真人”四字便扭动揉合起来，慢慢化作一头头带尖锐独角的金色小兽。
  随着江子渊的招手，那独角小兽从牌位上一跃而下，径直跳上江子渊指尖，两条小短腿抱着江子渊的手指，独角在淡粉的指腹上蹭得起劲。
  古灵三辈子没有怕过鬼，却在独角小兽从牌位上跳下来的那一刻，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扯了扯嘴角，勉强调侃道：“咱们袅清宫还挺环保低碳的哈，连师祖牌位都是用可以随意化形的吞金烟火兽替代。”
  江子渊并未答话，他将手一松，手中的独角小兽立即重新爬上牌位，化作“辞清真人”四个稳重的大字。
  “好了，日后莫要乱跑，”江子渊示意古灵跟着他出殿。
  古灵看着眼前的师尊，跟着对方一路走出，中途她回头看了一下，殿内师祖牌位上的金色字体依旧在微微发着光，并且离得远了之后，连带着整个牌位似乎都鲜活起来。
  “江心澄——”古灵突然大喊一声。
  前面的人自然回头，眸子依旧淡漠：“袅清宫没有外人，更没有叫江心澄的人。”
  神情冷淡、眸色波澜不惊，就连听到声音便回头这个细节，都再自然不过，全无半点对古灵口中名字异样的反应。
  古灵“哦”了一声，又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仿佛真的只是随意一叫。
  【是否进行验证？】系统适时冒出了头。
  【验你个大猪蹄子，关机。】古灵在心底吼了一句。
  系统什么也没说，再度高冷地匿了。
  第71章 姐妹  “你失忆并非我之故。”……
  古灵跟着江子渊回到了和曦殿。
  白龙从古灵的发间飞出, 重新变成白龙的模样，盘绕着整个和曦殿。
  古灵这才知道白龙跟了自己一路，不仅如此, 对方龙角上那个蜷成一团的胖虫，怎么看怎么像古灵刚刚喂过的小胖蚕。
  毕竟没有蚕能胖到它这个水平。
  白龙刚把和曦殿盘一圈，龙首非常自然地从和曦殿大门掏了进来，一瞬间挤裂一道半圆形拱门，雪中玉碎裂的声音和玻璃杯掉在石头上的声音一样动听。
  江子渊刚刚转过身，听到声音无声回头，眼里没什么表情，但是周身的温度和雪中玉不相上下。
  白龙缩了缩脑袋，几声碎裂声响起，拱门顿时碎得更严重了。
  这一次没等江子渊看过来，白龙连忙缩小了身体, 变成一条委委屈屈的小白蛇, 缠在了古灵手腕上。
  小胖蚕没有了攀附的东西，顿时变成一坨白肉咕噜掉在地上，瘫了瘫身子, 缓缓往古灵脚边爬。
  古灵看着手腕上还会动弹的白蛇、和地上抖着小肚子往自己脚边爬的小胖蚕，顿时一个激灵，顾不得对方的主人还在，连忙道：“你刚刚不会就是化成蛇盘在我头上吧！还有白蚕？！”
  古灵想象着自己头上两条会动的虫子在头发丝里钻来钻去, 心脏顿时停了一半。
  白龙见古灵一脸惊恐, 连忙把自己变成一只带着龙首纹路的白手镯，讨好地在她手上转了一圈。
  江子渊原本打算伸手将白龙点化，见它竟如此亲近古灵，并且还带着一丝丝讨好的意味, 眸间闪过一抹沉思。
  古灵松了一口气，见那小胖蚕爬了半天原地踏步，念在它身宽体胖的份儿上，古灵暂时忘却了它是一条长虫子，捻起来放在手镯上：“变好看点。”
  小胖蚕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立即化作手镯上一圈暗纹盘在了上面，再没了动静。
  “还真会变形啊。”古灵惊叹道。
  这袅清宫真是卧虎藏龙，藤和花会吸血，小虫会变身术，唯一空荡荡的宫殿里，时常盘着一条巨大无比的白龙。
  江子渊站在旁边一直没走，见吞云蚕也如此听古灵的话，眸色愈深。
  不仅是白龙和吞云蚕，还有吞金烟火兽，好似都对古灵格外地青睐，就连袅清宫中嗜血凶残的紫血藤和迷迭花缠绕而生的血床，都对古灵完全不起作用。
  整个袅清宫，仿佛对她格外亲近。
  江子渊想起古灵身上的魔气，眉心微微拢起。
  就在江子渊思索的档口，来自月关情的传音铃响起，江子渊凝神听了片刻，目光转向古灵。
  “怎么了？”古灵正指挥着白龙和白蚕变化各种形状，将手镯改得花里胡哨。
  “随我去执明堂。”江子渊说着，传给了古灵一道灵符。
  古灵接过，使用之后，变成了隐身状态。
  古灵不明所以地跟着江心澄来到执明堂。
  执明堂建在回风崖上，刑场的三侧都是空无一物的断崖，站在执明堂的刑场上，能感受到山崖吹过来的凛冽寒风。
  此时，刑场上倒着数十具尸体，身上无明显致命伤，脸上的表情却都很痛苦，仿佛经历了什么重大折磨后死去，其中几位弟子，腹部有利爪撕碎的痕迹，但看痕迹，似乎是自己抓碎的。
  古灵本来没认出来这些人是谁，却在尸体中看到一个紫衣的女孩，那张脸原本圆润可爱，如今脸颊凹陷，眼睛瞪大，极为狰狞。
  是顾瑶。
  那个在执明堂上让她给谢衡脱罪的姑娘。
  很显然，这一地尸体，都是自魔穴回来后的幸存者。
  旁边站着几位长老和廖堂主等人，一位医修正在查看几人的尸体。
  “都死了？”江子渊淡淡问道。
  几位长老忙挑了一个人出来，走到江子渊面前，恭敬道：“已查明，是……裂丹而亡，且体内有魔气残留。”
  古灵看着那些尸体肚子上的抓痕，顿时腹部一凉。
  如果没有师尊，她也会像这样活活疼死。
  “看守的人呢？”江子渊没有看古灵，接着问道。
  “看守长老被这些弟子联手打晕，可能是想逃脱看管，不料体内魔气发作，直接死亡。”
  “宗主，不知谢衡和古灵……”那长老见江子渊没有继续问话，不由问道。
  “还活着。”江子渊冷淡道。
  “那能否……”长老眼前一亮，忙问道。
  “不能。”江子渊淡淡扫过去一眼，把长老所有心思压下。
  “为何！这么多弟子身亡，宗主为什么还要包庇凶手！去过魔穴的人都死了，只有他们两个还活着！他们肯定脱不了干系！”一个义愤填膺的声音响起，竟不是廖堂主。
  而是一位面目慈祥，长眉白须的长老。
  他抖着胡子，脸色憋得通红，就差跳脚指着江子渊鼻子说偏心了。
  江子渊淡淡看过来，一句话没有说，那长老便流下冷汗，却还是梗着脖子不妥协。
  如此情形，却是一开始坚持严惩谢衡等人的廖堂主站出来说了一句：“古灵作为宗主亲传弟子，有些手段不足为奇，谢衡更是出窍期修为，早已化丹为婴，魂游身外，没有被魔气爆体而死也很正常。”
  那位白胡子长老指着廖不直抖了半天，却“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最后只道：“廖堂主！敬重宗主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件事情，谢衡和古灵确实嫌疑最大。”
  见廖不直还要反驳，江子渊淡道：“够了。”
  两人顿时熄火。
  “古灵与谢衡皆被魔气入体，被袅清宫阵法所压，暂时不能出来。此次误入魔穴，最应当警惕的是魔族卷土重来。”
  “何长老，我记得你是负责外出历练弟子的登记的，近年可有弟子外出意外亡故？”
  何长老就是长眉白须的那位长老，他虽然还想质疑，但是对上江子渊那双波澜不惊的银灰色眸子，不知怎么就再也提不起勇气反对，只好端正地回了江子渊的话：“并没有，和以往死亡数差不多。”
  江子渊道：“数量相差无几，原因呢？”
  “这……倒是没有仔细问过。想来多是妖兽所杀或秘境夺宝而亡。”何长老接着回答道。
  “查清楚。”江子渊淡道。
  何长老领了命，犹豫半晌还是道：“现如今，关于魔族的线索，只有谢衡和古灵清楚。”
  “我自有打算。”江子渊挥挥手，何长老只能不情不愿地退离。
  古灵想了想，传音入密道：“师尊，你怀疑魔族早就在动手了？魔穴的这次只是碰巧被发现了？”
  江子渊没有说话，在问完情况后直接离开，仿佛只是带着古灵来这里转一圈。
  回到袅清宫后，古灵隐身符被江子渊化开，一脸疑惑地看过去。
  “他们是魔气入体，碎丹而亡，你不是。”江子渊瞥了古灵一眼，语气平静道。
  “我不是什么？我不也是魔气入体，被师尊救了吗？”古灵亲热笑道。
  “不是。”江子渊斩钉截铁。
  ？古灵脸上浮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是在催发你的魔气爆发。”江子渊冷静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