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忽然笑了出来。那件白衬衣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道的血迹，在我根本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已经看见了那白衣上多出一朵朵红色的花来，浓重的血腥味在我们之间弥漫开来，而云小风的脸上，之前出现的那些灵动的神情，此时都已经死去，他的五官僵硬着，一点点模糊，变成了糊着血污的一团，看不出形状，那简直就只能够称作是，随便什么东西。
  我警惕着，将玉京又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他刚才给我的那东西握在手心里，一阵阵地发热，那种温度让我由心而发地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真是十分奇妙。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云小风已经不再跟我说话了。他现在彻底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界定的东西，跟那些已经死去的血尸，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攥着玉京的胳膊，感觉他在我手底下微微挣动，才猛然反映过来自己太过用力，大概是让玉京也有些不舒服了。
  松开手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玉京胳膊上有一道深深的印子。我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玉京，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那么痛苦，只是向我挤眉弄眼地吐了吐舌头，反手握住了我的手。
  “娘，”玉京笑声说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喜是悲。
  云小风看着我们两个，那张已经扭曲到完全认不出来的脸上，这时候也终于流露出了几分讥诮。那不是通过已经认不出的五官表现出来的，而是在那一个瞬间，我感觉到了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的强烈气势。
  “云凉……”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从他那边向我这里席卷过来，再怎么不知道事情的人，只怕这个时候也不会觉得舒服，一样会感觉到强硬的危机。我护着玉京往后退，心里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没有底气。
  别的不说，在已经知道着就是云小风了之后，我要怎么样才能对他下得去手？我扪心自问，忍不住要低头看玉京，对上那双微微泛着金色的眼睛，忽然心中百感交集。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放心，我们布置了那么久，我不会这么着急就让你去死的。”云小风的声音从那血肉模糊的尸体中传了出来，让我一时之间几乎有一种自己听错了什么的错觉，可是很快的，他就让我知道了这根本不是开玩笑，他两只手向我这里伸过来，一坨血肉模糊的尸体，就这么一瞬间像是瞬间移动一样飞快地挪到了我身边，浓郁的血腥味在一瞬间就扑面而来，几乎让我一口气倒灌在喉咙里咳嗽出来。
  “坏人！”玉京怒道，他双手一动，那道我曾经见过的金色光芒就从他的手心里猛然飞了出来，无数金色的字符将我们两个包裹在了里面，硬生生将云小风弹飞了出去！
  我诧异地看着玉京。
  只是在和短短的几天不见，我已经能够感觉到，他的力量，比我之前所感觉到的要更强大，甚至不是强大一星半点。我看着玉京，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可他脸上只有小孩子的纯真，和那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狡黠。
  “娘，别怕。”玉京说道，稚嫩的声音这时候听起来竟然让人有种相当可靠的感觉，“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我尽量柔和地回答他，心里却忍不住也觉得有些无奈。
  说到底，难道不是应该我来保护玉京么？为什么反而反过来，要他保护我了？
  “云凉，原来你就是这么让人护着你的？”云小风在那边冷冷地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让人感觉更外的不舒服，可是这个瞬间，我竟然又一次无奈地发现，他说的好像也没错，至少现在看来，还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既然你自己都只是这样而已……”云小风慢慢地爬起来，又慢慢地朝我们这里挪动，那姿势扭曲而怪异，看起来让人胆寒 ，在他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迹，那颜色看着也同样让人忍不住地觉得胆战心惊。
  “你知道我当时都看到了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你知道为什么……”云小风一边挪动，一边慢慢地说道。他脸上那该被称作是眼睛的位置，这时候只剩下了两颗发亮的东西，也许是眼球，只是看起来实在一点也不像，“你知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我在梦里被那些东西叫起来，一步步地走进那个古墓……我是第一个，比他们后来所有的人都要早！你知道那是为什么？当年和你一起背着罪孽的人是我，当年和你一样差点活不下来的人也是我！可是现在，看看你我……”
  他低沉地笑了起来。血从他身上每一个翻出皮肉的地方流淌出来，让他真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可怖，可他看起来却对此全不在意，只是冷冷地盯着我，讥诮而愤怒，带着一种强烈的嫉恨。
  “明明你应该和我一样承担这些！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还能这么好好地活着？”
  “你愿意像我一样，变成现在这样吗？”我有些疲惫。
  那种疲惫不是一场大战或者其他的这些心境会带来的，但却是因为他刚才说的话，而从内而外散发出来，让我几乎要没有办法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几乎要没有办法说出话来的疲惫。
  “你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比你好很多？”我有些自嘲。
  纵然我现在没有了心结，纵然我知道，自己现在所经历的这些，都是我必然要经历的一些东西，都是我逃不掉的宿命，就像我现在能够坦然地说我真的对玄墨有情，我真的愿意陪他同生共死一样，都是我必然要面对的，一定会经受的人生。
  “无论如何，”云小风冷冷地说着，那模样看起来就让人心里发冷，“你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已经见过那七个了？”
  “我见过了。”我淡淡说道，“他们也不过就是那个样子，怎么，你要跟他们比较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