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曦边进来就边打量了这家餐馆，一共有三个店面，之间的墙都打通了，墙壁上油漆脱落的能见到里面橘红色的石砖，墙角还有盘根错节的蜘蛛网。
  没有空调只有糊了层灰的小吊扇“吱啦吱啦”转着，大热天让人听了免不了一阵心烦气躁。
  从这些上看，就对这家店的第一印象大打折扣。
  然而还有人在这里用餐，是因为这山上就只此一家饭店和再上去一点庙宇里的斋饭，若不想吃斋饭便只得到此。
  两个小姑娘脸红脖子粗的和老板娘争论，其中一个受不了，掐着脖子到一旁干呕去了。
  宋肆意面无表情的背过背包，应曦不经意的又看了眼面前的炒饭。
  这哪是炒饭啊，米饭白的像是根本就没拿油炒过似的，就几根青菜和蛋渣子混在里面。视线再往盘子旁边移一寸，是被挑出来的米粒，以及——
  米粒上沾的一只死蚊子。
  应曦：“……”
  脸色一下子和邻桌的两个小姑娘一样，变成了驼色。
  “走吧。”
  待她反应过来时，宋肆意已经走了出去，视线里那抹身影停在门口，等着她跟上去。
  原本还想给宋肆意抱不平的应曦只得迈了步伐，急匆匆跟出去。
  出门前，身后是老板娘不耐烦的声音：“给你们免单行了吧！”
  做错了事还这么理直气壮，什么素质。
  应曦更加忿忿不平了。
  宋肆意今天从出门后便心不在焉的，思绪都不知道飞去了哪。
  两人之间一路无话，继续上山。
  离山顶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经常不锻炼的应曦实在受不了，跟宋肆意说了声先休息会在这等她，便跑到不远处台阶旁的小贩前买水去了。
  宋肆意环顾四周，身旁的行人来来去去，小孩很有活力的嬉戏打闹，身后跟着满脸担忧生怕自己孩子会跑丢的大人。
  这路边不仅有摆摊的小商贩，还有三三两两摆摊的算命先生，宋肆意目光闲散的扫在地上的卦上。
  事业、恋爱、婚姻、家庭、健康……
  坐在矮凳上的老人见眼前的漂亮姑娘似乎对这颇有兴趣，便笑意盈盈问：“姑娘要算算不？你这么年轻，来算算吧，看看你以后事业啊，谈恋爱什么的都怎么样。”
  应曦捧着两瓶矿泉水，瞧见宋肆意伸出手，指了指老人跟前的卦，而后食指和拇指交叉撵了一下。
  多少钱。
  老人一下子就看懂了，应曦走近，就听老人乐呵呵的开口，“不贵，就二十块钱。”
  宋肆意也没说要不要算，应曦不知道她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轻轻拉了拉她的胳膊，把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
  顺便小声道：“这都唬人的，你出国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种小把戏都看不出来了吧？”
  然而老人根本不给她们走的机会，站起身热情的拉过宋肆意就道：“姑娘，人海茫茫，相遇不容易，我给你算算吧。”
  而后老人便看着宋肆意手心的掌纹，故作玄虚的说起了五行之道。
  应曦站在一旁轻叹了声，宋肆意全程都是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精致的眉宇间妖媚的像是这山里传说中的妖仙，她眼皮半耷注视着老人的脸庞，手上任由老人瘦骨嶙峋的手在自己手心比划。
  老人笑的热情和睦，指尖有丝丝温度透过掌心一路流淌至心房。
  “你这姑娘心思通透，干练大气，果断直爽。”老人转头和应曦道：“你瞧瞧你朋友这面相，生的倾国倾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姑娘以后可有福气了啊。”
  “姑娘，你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点儿苦头，以后也定是一帆风顺。”老人摸了摸宋肆意细皮嫩肉的小手，又道：“你一到九岁之间有落过水，或者是出过车祸吧？”
  宋肆意笑着摇头，风将她长发吹起，如绸缎般柔软飘逸。
  心却一点点的沉寂下来。
  老人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并不赞同，“肯定有过，只不过你那时候太小，记不起来了。”
  是啊，谁还记得这么小的事，没有都说成有了。
  应曦仰头望着交错的树枝，无语撇嘴。
  这时，老人从自己长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叠用烟盒子做成的长条卡片，“可以抽三个签，姑娘你抽了我看看你接下去有没有什么灾难或好运。”
  宋肆意收了笑，半垂着眼慵懒而随意，她伸手抽了三个签。
  而后她看见老人手里的小把戏，淡漠的将视线移到了远处的群山峻岭上。
  紧接着老人一拍大腿，欣喜道：“哎呀姑娘，都是好签啊！里面还有一支是上上签！”
  应曦刚才光顾着看周边的景色，这会被老人这么一喊又重新将注意力放了回去，只见坐着的老人摊开那张上上签，里面写着“万事如意”四个大红字，下面还有一排小字“188元”。
  应曦瞬间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188元什么意思？”
  老人笑眯眯：“是这上上签，需要付费迎个好彩头。”
  也就是说，除了那20元卦费，还要另外付188元。
  “你看，是这姑娘运气好，其他的签都是不收费的。”说着，老人还怕她们不相信，将所有的签都摊开给宋肆意和应曦看。
  应曦：“……”
  坑爹呢这是。
  宋肆意至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这会儿这算命的明摆着是在坑她钱，她依旧是未置一词。
  谁的钱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挣得，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一旁的应曦气结，和这老人争论起来。
  “你抽签之前怎么不说还要付费？”
  “这不，我这不是没想到这小姑娘运气能这么好，一下子就能抽个上上签出来嘛！”
  ……
  之后争论声越来越大，引得周边围了一圈看戏的人。
  坐在一米开外凉亭里的苏杭可以说是围观了全过程，那算命的老太用障眼法，手下把签换成了她口中所说的上上签。
  他今天会来这里，还是因为应曦和他通了气说宋肆意要上山取一样东西，他想着应该是那件，便也跟着来了。
  苏杭皱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要是按照宋肆意以前的脾性，哪会一句话不说任由人欺负，不把人摊子掀了算不错了。
  悲伤在眼中一闪而过，宋肆意从包里拿出二十块钱塞进老人手里，便一言不发的拉着应曦继续上山。
  她刚才看着老人的笑容失了神，想起了已逝去的奶奶，那个始终笑起来都慈祥的老人，是她灰暗童年里，墙壁裂缝中照进来的一束微光。
  是奶奶在她年幼无助时，和蔼又硬气的告诉她：“有什么事奶奶给你撑腰。”
  可眼前这个老人容颜虽与自己的奶奶有几分相像，却始终不是她回忆里的那个老人。
  更何况她的奶奶从小就教她正直做人，更不会为了谋生去耍一些骗人的小把戏。
  围观群众见没什么好看的便都意兴阑珊的散去。
  老人将二十块钱收进自己的口袋，一改刚才面对宋肆意时的笑脸相迎，说出的话来尖酸刻薄：“本来看那哑巴一身行装还以为是个有钱人，没想到也是个抠门货。”
  她口中的哑巴，自然是指刚才一言不语的宋肆意。
  “长得漂亮又怎么样咯，还不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狐媚样子注定是个小三儿的命。”老人对宋肆意没付那188元耿耿于怀，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来嗑。
  忽的，视线一暗，眼前出现了一双长腿，老人的目光一路从眼前人的腿往上扫去，待看见那倾倒众生的俊脸后，六十多岁的人了竟也对着那张二十多岁的脸看痴了。
  苏杭长得很高，一米九的个子，容颜倾倒众生，老人看着脖子都发酸了才作罢。
  男人长腿弯曲，在摊位前蹲下身来，嘴角懒散的勾起，眉眼间邪气横生，眼尾狭长痞气十足，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山中勾人魂的狐妖变成的白面书生。
  他问：“这能算些什么？”
  老人忙收起瓜子，手指了指地上摆的卦，“都可以，事业、爱情、升官发财……你要算哪个，我给你算算？”
  “行，您帮我算算。”苏杭爽快应下。
  老人的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喜色。
  紧接着，苏杭皱眉，俨然是一副认真思考要算什么的模样。
  过了半晌后，他才悠悠道:“天道赏善而罚淫，您就算算贪取不义之财有什么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地点啥的都是半架空的，请勿考究。
  第7章 黏着你撒娇
  越往上走，越人烟稀少，这边宋肆意已经远远地瞧见了正冒着炊烟的小平房，应曦在一旁道：“你说他们会给吗？”
  宋肆意手上拧开瓶盖，就着瓶口喝了口水，眼睛淡漠的望着前方不断向上飘的青烟，“不给也得给。”
  “要不是在黑市得到有人要贩卖的消息，咱还真找不到他们，这穷山僻壤的。”
  小平房越来越近，应曦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心里庆幸着还好自己出门前没化妆，不然这鬼天气，化了也白化。
  待走近那房子，正有一位老人在井边打水，抬起头看见她们时，疑惑的眯起了眼睛：“你们找谁？”
  宋肆意在来之前有见过应曦给她的资料上的人的照片，她对人像极其敏感，当即便认出了眼前这位就是资料上的人，极力克制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找你。”
  老人一听是找自己的，眼神立马戒备了起来，望着他们像是在防什么专抢人钱的强盗。
  应曦见此，纳闷了。
  她们两个小姑娘，长得很凶神恶煞吗？
  宋肆意没在意，并不准备跟人打太极，直接开门见山：“我来取’空谷幽兰’，您对这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空谷幽兰”是由近代杰出的国画大师宋晖鹤所作的唯一一幅人物画，曾经多年来都是被宋晖鹤当宝贝一样的挂在书房。
  宋晖鹤是宋肆意的爷爷，而画上的人物正是宋晖鹤的妻子，宋肆意的奶奶。
  宋肆意见到那幅画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来它应该安安静静的待在宋家，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它的存在，然而就是突然有一天发生了场意外火灾，画无缘无故失踪，又在几天后惊艳现世。
  大家永远都不会想到，从来都不画人物画的宋晖鹤竟然一出手就让无数收藏家不惜千金万两，争先恐后。
  可这并不是宋晖鹤的本意，他画那幅画只为悼念自己已逝的妻子，想要留个念想而已。
  “空谷幽兰”出了宋家后，落入了没安好心的人的手里，自此便在世界各地都有着它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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