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原？”提到达瑞传媒老大的名号，关山倏然睁开了双目。“老唐，你这话未免太过抬举我们光影了。凭光影目前的实力，还轮不到蒋原出手。今天的事，是金宗辉的主意。”
  关山把话说得这样明白，唐驰亦不禁沉默。的确，作为一家才成立了四年的小公司，光影这条杂鱼还入不了蒋原他老人家的法眼。即便，它已经拿下了两个年度票房冠军。
  四年前，关山的父亲过世，留给了他两亿的遗产。彼时，关山年仅20，正在米国苹果大学导演系求学。关山性格沉稳事业心极强，并不愿拿着这两亿当个日日挥霍醉生梦死的败家子，便与同窗好友唐驰一同返回国内组建了光影影业。光影影业成立之后，投拍的第一部 电影正是关山与唐驰合作撰写的仙侠题材剧本——云川。
  不同于市面上常见的升级流仙侠剧，“云川”的主旨是再造一个仙侠的世界。整个云川系列的剧本数百万字，撰写了云川大陆绵延数百年的历史，其中出现的主要人物不下百人，各类故事线索几十条。显然，唯有拍成系列电影才能将整个故事讲述完整。而在电影圈中，拍摄系列电影一向都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一件事。
  关山与唐驰初生牛犊不怕虎，压上了全副身家，请来了在米国打拼多年不得正名的导演袁纵、在国内威名赫赫可却赋闲多时的康若年，又从武术界挖来了新人张峻，耗时一年半终于将云川系列的第一部 《鸿蒙初开》推出市场。当年，《鸿蒙初开》在国内席卷27亿票房，稳居电影票房总冠军。光影影业趁热打铁，时隔一年再度推出云川系列的第二部《魔界诞生》，将男主角换为硬汉小生徐明棠，再度狂揽20亿票房，问鼎票房冠军。
  而正是因为这两部电影的票房大卖，关山和他的光影影业才最终在华夏娱乐圈站稳了脚跟。
  车厢内沉默良久，终于再度响起了关山的声音，冷静、洞彻、无所畏惧。“这十年，华夏娱乐圈一向是达瑞传媒一家独大。电影总票房虽说年年上涨，看着欣欣向荣，但其实早就成了一潭死水。光影的理念与达瑞不同、光影的出现势必搅动这潭死水，被达瑞杯葛也就成了意料中事。老唐，你怕不怕？”
  唐驰向来胆大妄为，当年为了筹拍《鸿蒙初开》还曾回家骗钱，差点被他老爸打断狗腿。听到关山这么说，他即刻一声嗤笑。“我才奇怪你今天怎么涵养这么好，硬是坐到散场？”
  “‘金珠奖’给了我们提名，又没答应过一定给我们奖。我要是提前退场，不是给他们机会反咬我们气量不够么？”说起“金珠奖”，饶是关山一向好性也难免齿冷。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张峻演技平平输给韩越年是意料之中。但其他六个提名居然全部落空，就只能说是暗无天日。“‘金珠奖’既然不干净，以后我们光影就不必凑热闹了。”
  关山最后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唐驰悚然动容，当下正色道：“双金一玉，腾龙在天。老关，你想清楚了？”唐驰这一句，是华夏娱乐圈的行话。“双金”指的是华夏电影金枝奖、华夏电影金珠奖，“一玉”是华夏电视玉兔奖，“腾龙”则是名列全球五大国际A类电影节的江海国际电影节的最高奖项腾龙奖。这四个奖项一向是华夏国人公认的含金量最高的电影电视类奖项。
  “既然身在娱乐圈，就要玩得起。‘金珠奖’敢拿他们半个世纪的权威出来赌，我们光影不能不识抬举。”关山冷道。
  唐驰闻言，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阵，终是缓缓点头。他还想说话，关山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关山随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原本沉凝的眉目即刻化为一池春水。只因，那手机的来电显示是——
  夏至。
  第4章 夏至
  第二天中午，《魔界诞生》剧组成员并没有在机场看到关山。对此，唐驰唯有一句解释。“夏至在学校把同学打了，关先生昨晚提前赶回去了。”
  哪知他话音一落，整个剧组即刻沸反盈天。
  导演袁纵第一个发话。“怎么回事？人有没有事？”
  接着便是光影的艺术总监兼总造型师徐莎莎。“小宝贝的脸蛋有没有受伤？哎哟！我们家夏至这么乖，肯定被人欺负了！快上机！快上机！赶紧回去啊！”
  徐莎莎这话显然得到了最大的拥趸，大伙一面七嘴八舌地声讨着那些“欺负”了夏至的熊孩子，一面七手八脚地提起了身边的行李。
  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张峻也忍不住添上两句。“我早说了他的武功还得练！吃亏了吧？”
  吃什么亏啊！把几个男同学的下巴卸了、胳膊也拉脱臼了，就为了人家要跟你交个朋友。至于么？唐驰暗自腹诽。可对着眼前急地两眼喷火的一干人等，他却只无力地挥了挥手。“上机吧。”
  唐驰话音一落，大伙即刻齐步走。
  唯有徐莎莎凑到袁纵身边喋喋不休。“当初就提醒过你，别让夏至客串！你看看现在弄地？袁导，你别看现在的孩子年纪小，就当他们不懂事。他们妒忌起来，比大人还可怕呢！”
  “是啊！”同样有个宝贝女儿的李志毅也凑了过来。“现在的校园欺凌真是太吓人了！我平时都不敢给我女儿买个好一点的手机，还不敢买太差，就怕她被人欺负啊！”
  “哎？你们都上网看过视频没有？就那个‘金珠奖’颁奖之前，网友自己搞了个视频评选，把夏至评为年度最佳新人。当时我就觉得吧，夏至这么红，肯定有人心里不舒服。你们看，果然出事了吧？”这位事后诸葛亮是袁纵的御用执行导演简朝用。
  “我看了！我看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现在红眼病的人不要太多！”
  “夏至还又乖又软，就是一包子！”
  眼见大伙都对自己怒目而视，自觉无辜的袁纵终是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夏至长成那样，就算不拍电影也照样出事！阿驰，你说！去年关先生为什么把夏至从普通高中转去男校？”
  因为学校女同学都争着当他女朋友，无心向学。唐驰艰难地挤出一个笑脸，安抚道：“是夏至把男同学的胳膊给折了，他没事。”
  哪知听了这话，连袁纵都跟着大家一同叹息。“那就好！那就好！”
  唐驰：……
  “不知道会不会被劝退啊？”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徐莎莎这个艺术总监入行二十多年，夏至是她半辈子所见第一个纯素颜也能轻松扛住高清镜头的人。此等绝色，怎能不让徐莎莎对他爱不释手，操心个没完没了。
  “还是早点进娱乐圈吧！有些人是注定了不平凡……”
  “简导，你这话跟关先生去说试试？”
  提到关山，大家都安静了。关山虽然自己就是电影公司的老板，可他却十分反对夏至进娱乐圈。
  而就在大家为夏至担心的同一时间，关山正在低声下气地向教导主任求情。“老师，孩子总不能不读书吧？这次是意外，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育夏至……”
  “昨天的事，我们校方也明白不能全怪夏至。但是夏至目前的情况……”说到这，就连当了半辈子教导主任的老师都笑得很尴尬。虽说现在社会上的“腐文化”如火如荼，但据他所知学校里一向都很干净。直到去年夏至转学进来，年底的时候又客串了一部贺岁片。悔不当初啊！“我们校方已经讨论过了，决定保留夏至同学的学籍，建议他在家上网络课程。”
  “老师，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关山急道。
  “自从夏至客串了那部电影，学校里三天两头有记者溜进来要采访，学校同学也很难安心学习，夏至本人一样很受影响。所以校方认为，这个决定对学校对夏至，都好。”
  教导主任的话实是一针见血，关山沉默良久终是沉沉一叹。
  走出学校办公室的大门，夏至已经垂头丧气地等在走廊上。“山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关山没有说话，只长叹了一口气，凝眸看他。十六岁的少年，犹如初春的柳枝，青涩柔韧、生机勃勃。冬日午后饱满的阳光自窗外洒落在夏至的额前，将他那漂亮的眉眼渲染地一片金黄。
  此刻，关山不由想起了夏至在《魔界诞生》中的那一幕，36秒的长镜头一刀未剪。镜头里的夏至赤着双足步履轻跃地自巍峨的太虚宫一步步走向云蒸霞蔚的镜泽山巅，但见风云变幻、白驹过隙，千秋岁月转瞬即逝。夏至便在此时回眸一笑，那双通透灵犀的眼眸之中纯粹与沧桑混杂、天真共世故一处。便如那饱经风雨的云川大陆，无数悲欢离合的英雄故事在这里上演，云川大陆却始终静默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将无声逝去。
  这36秒的长镜头几乎震惊了半个华夏，镜头里的夏至无论五官轮廓、皮肉骨架，乃至形态、眼神，凡触目所及皆浑然天成、难描难画。而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和微笑，更是教人津津乐道，并为此分析出无数影评美文以酬粉丝。可事实上，为了这回眸一笑，夏至至少NG了几十次。等袁纵最终喊“过”的时候，那笑容早就成了皮笑肉不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已被打光板闪成了死鱼眼。
  而在关山心中，哪怕全世界都将那镜头捧上了天，也及不上夏至本人纯净依赖的一瞥。他又叹了口气，伸手揉揉夏至的发顶。“夏至，山哥给你请几个家庭教师，以后我们就在家里上课，好不好？”
  “我被退学了？！”夏至一脸的不可置信。
  “保留学籍，”关山牵过夏至的手和他一起向外走。“但山哥和老师都认为你不再适合留在学校念书。”
  夏至大叫一声，懊恼地道：“早知道就不动手了……”夏至自幼习武，便是对付三五个成年大汉都不在话下，何况那几个混混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