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只讲了这么短时间就开始累了，”柳传声讲完最后一部分内容，才在讲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下来就是答疑的环节，老头子先休息一会儿，又宁，你上来吧。”
  下面的学生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段又宁，学生中间自然也有人会关注娱乐圈，看到他不免有些吃惊，刚刚还寂静无声的礼堂瞬间开始嘈杂。
  “大家好，”段又宁却似乎听不到似的，淡定的走到台前说出自己准备好的自我介绍：“我是段又宁，也是柳老师这次讲座的助手，接下来将由我来给大家进行答疑，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他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人提问：“你是那个明星段又宁吗？”
  “这个问题应该和这次讲座无关，”段又宁轻笑：“虽然我是什么身份并不影响我为大家答疑，但是我还是可以回答你，我是。”
  下面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不过段又宁早就做好了会有人质疑他身份的准备，这个时候倒也没有紧张。
  “那我可以提问吗？”穿着淡黄色毛衣的女生站了起来，语气迟疑：“刚刚柳老师讲的第二个部分最后一个小点，关于数学公式在实验中的应用和验证的部分，我没有太懂，可以请您帮忙解释一下吗？”
  “当然，”段又宁轻笑着请她坐下：“关于这个部分，我觉得你可能是在对公式的理解上有一些偏差。”
  为了方便准备，柳传声的ppt是段又宁一遍一遍做好的。
  做ppt的过程中，他自己也推测了很多遍关于答疑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所以这会儿解释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看着女生的表情由疑问到明了，段又宁笑着结束自己的回答。
  “我刚开始接触这些公式的时候也会觉得莫名其妙，直到我看了朱明老师的《数学公式大全》，才发现其实这些枯燥的式子也有生动有趣的一面，”段又宁扫了眼坐在下面的学生：“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其实可以看一下，真的很好看。”
  有了第一个人打样，后面的学生也开始提问，但是大概是怕他的水平有限，刚开始的问题大都是关于ppt本身的疑问，后来见段又宁的确不是在不懂装懂，提问的人就越来越多，问题也越来越有深度，段又宁也渐入佳境，在提问和反馈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少新的启发。
  因为准备充分，除了刚开始有点尴尬，答疑进行的还算顺利，一个半小时后，答疑进入尾声，段又宁后知后觉开始口渴：“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下面鸦雀无声，接收到柳传声的信号，段又宁开始收尾：“如果没有的话，我们这次的答疑就到此为止。”
  “等一下，我有问题，”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生站起来：“可以问吗？”
  下面忽然一阵嘈杂。
  段又宁一头雾水，只好又重新拿起话筒：“当然可以。”
  “我想问一下您平时是怎么学习数学的呢？我关注过您的直播，也知道您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那请问你是怎么兼顾自己的本职工作和数学的呢？”
  “今天讲的内容不算简单，就算是专业的学生都难免有疑问，”下面已经有人开始讨论，男生继续提问：“而且您最近还在录制综艺吧？那我能请问一下，您这些真知灼见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虽然知道一定会有人质疑自己，但这个人这么了解他的行程段又宁还是有些意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对方到底是粉丝还是黑粉了。
  柳传声已经隐隐有了怒气，段又宁连忙朝他安抚一笑，看向提问的同学：“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的身份并不影响我的答疑水平，这个在你的问题里也承认了的，我怎么平衡节目和学习，我想这个其实你应该用不到，所以就先不分享了，关于最后一个问题，感谢你这么抬举我的回答。”
  段又宁面不改色：“在座的各位确实都很优秀，所以虽然刚刚的过程名为答疑，我更愿意称之为交流，至于我的那些观点，自然是从前期的准备中来，从刚刚和大家的讨论碰撞中来。”
  段又宁想了想举例道：“就像为什么你们年级第一能考第一一样，你可以认为他有天赋，也可以认为他私底下偷偷努力了，但是否认他的成果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
  “不知道你对我的回答还满意吗？”
  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哄笑，看着那个男生脸色涨红地跑出礼堂，段又宁有些不明所以：他刚刚的回答，应该没有很犀利？
  很快有老师来组织散会，段又宁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刚刚提问的那个同学，是年纪的万年老二。
  段又宁：......
  他真的只是随口举的例子啊。
  **
  “你说这是什么狗血的缘分，宁宁怎么就能精准踩上他的痛点？”
  出了礼堂段又宁才知道刚刚第一个提问打破尴尬的女生是他的师姐，但是那声道歉在对方笑的不可自已的情况下说出来好像不太合适。
  “我为了看清宁宁坐在前排了够不到人，否则他提问的时候我就得上去锤他两拳，”穿着西装的男生有些遗憾地挥了挥拳头：“可惜他跑得也太快了。”
  “你可别说，他跑出去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师姐一改提问时的温柔模样，十分霸气地拍了拍旁边师兄的脑袋：“还是三师弟机灵，最后还绊了他一脚。”
  被打的师兄十分一副敢言不敢怒的表情：“大师姐，你不要再打我的头了，这里面装的都是知识，知识！”
  “就是，老五本来就不聪明，”穿西装的师兄假意控诉：“你再打傻了，我们以后欺负谁去？”
  “果然，我就不该对你们有期待，我宣布，以后我李敬泽唯一的同门就是宁宁！”李敬泽跳到一旁，哥俩好地揽上段又宁的肩膀：“宁宁，听我的，千万离他们这群恶人远一点，不然以后肯定被拔的毛都不剩。”与。熙。彖。对。
  “你可拉倒吧，昨天在群里欢呼终于有新人可以欺负的不知道是谁呢，宁宁你别理他，”师姐一把拉过段又宁，语气豪爽：“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穿的人模狗样的这个，是大师兄方博文，刚刚那个是你三师兄，我是梁琼，你二师姐，大师姐二师兄社畜，上午还要去搬砖，待会儿你才能见到，不过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你不用担心。”
  “大师兄好，三师兄好，师姐好，”段又宁喊了一圈人：“刚才谢谢师姐帮我解围。”
  “这算什么，”梁琼摆了摆手：“我们当初也都遇到过这种情景，习惯了就好了，老师好几年没收徒，突然你就空降了，他们会酸是正常的，不用介意。”
  段又宁笑：“好，谢谢师姐，谢谢师兄们。”
  “看来你们已经互相认识了？”柳传声和学校那边的人寒暄完走过来：“那就不用我来介绍了？”
  方博文笑着过去帮他捏了捏肩：“不用不用，老师您这么辛苦，这点小事就不用您操心了。”
  “少来我这献殷勤，”柳传声冷着脸将他的手挥开：“我年纪大了不代表我老糊涂，你那个论文已经拖了两天了。”
  “您当然不是，谁敢说老师糊涂？”方博文气愤地捋了捋袖子：“我这就去找他们讲讲道理。”
  “得了，别耍宝了，”柳传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是宁宁的主场，我先不跟你计较。”
  “谢谢老师，”方博文迅速退开，又朝段又宁眨了眨眼：“谢谢小师弟。”
  柳传声看了看周围，语气不善：“那个谁呢，不是说他今天也来？”
  “祁然先去餐厅接待两位师兄师姐了，”一下被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上，段又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说司机已经在学校门口，会直接送我们过去。”
  “呦，礼数齐全嘛，”梁琼十分有深意地看了眼段又宁：“不错不错。”
  “行了，那走吧，”柳传声这才点了点头：“你那两位师兄师姐应该也快到了。”
  ****
  段又宁一直觉得，祁然这个人平时就是懒，但是只要他想和一个人打好关系，那就一定可以迅速找到共同话题。
  果然，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笑声朗朗了。
  见到他们进来，祁然迅速起身：“老师好，各位师兄师姐好。”
  “你好你好，”梁琼十分亲切地回应：“老师你看，这果然是大明星，长得就是帅气，跟我们家宁宁真配。”
  “哼。”
  段又宁已经很久没听到柳传声这声哼了，现在哼的对象换了人，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但是眼下也只能憋住笑走到祁然身边：“老师，这是祁然。”
  “嗯，坐下吧，”柳传声十分罕见地端起了老师的架子，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你过来，坐这儿。”
  祁然已经帮他将旁边的椅子拉开，柳传声这话一出，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段又宁对上祁然的眼神，还没来的及说话，方博文率先解围。
  “谢谢老师，还是老师疼我，知道我平时喜欢......”
  “谁让你坐了？”柳传声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宁宁，坐过来。”
  “去吧，”祁然朝段又宁笑了笑：“我跟着你坐。”
  “对对对，”李敬泽连声道：“祁然快把那个座位让给我，我就喜欢和二师兄坐！”
  “哼，”柳传声不轻不重地哼了声，倒是没继续说什么。
  段又宁走到柳传声面前：“虽然老师说现在不兴那些规矩，不让我敬茶，但是我和祁然商量了下，还是觉得正式一点比较好。”
  柳传声连忙打断：“我们是科学的学科，不时兴那些封建规矩。”
  “好，”段又宁轻笑，从祁然手上拿过准备笔记本：“我知道老师也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礼物，这些是我早前从一些七七八八的杂志上摘抄下来的论点的方法，很多书现在都找不到了，这些内容也都是我默写下来的，有些可能很浅薄，但是很多官方的论文和期刊上没有的东西，我想着老师可能会感兴趣。”
  笔记本上的内容当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研究成果。
  那些思路和看起来奇葩的观点，都是段又宁凭着自己的知识储备，背写下来的这个世界关于数学研究的盲区。
  这些东西不是他自己的，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以自己的名义去发表成果，他给柳传声的也都是一些初级的理论而非成果，但是相信以他的能力，也能很快攻克。
  就算是他为了这个世界的数学学科发展尽一点绵薄之力。
  柳传声拿过翻了几页，表情越来越重视：“这些东西你确定不自己研究？”
  “老师知道我的水平的，这些如果不是我看到了，我自己研究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得到结论，”段又宁轻笑：“所以还要麻烦老师和前辈们多多辛苦了。”
  柳传声审视地看过来，段又宁十分坦然地对视，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宁宁到底给了老师什么宝贝？”梁琼笑着打破沉默：“这种东西就应该吃完饭再给啊，你看老师现在，连饭都不准备吃了。”
  “行了，”柳传声这才反应过来，将笔记本放到一旁笑开：“大家也都忙了一整天了，快点餐吧，你们两个也坐。”
  “谢谢老师。”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包厢上菜的速度还算快，不过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各色的菜肴。
  “这个拔丝红薯真好吃，”大师姐李宣宣笑着看向段又宁：“还是小师弟会找地方。”
  “我也不知道，都是祁然安排的，”段又宁轻笑：“师姐喜欢就好。”
  “那我明天还真得带女朋友去尝尝祁然推荐的西餐厅了，”二师兄张合一笑：“刚好她每次都吐槽我不会选餐厅。”
  “哼，”柳传声又冷哼一声：“一天天的都在外面吃，家里不开火哪里还有个家的样子？”
  段又宁连忙解释：“祁然他......”
  “老师说的是，”祁然打断段又宁的话，轻笑着回答：“所以我最近也在学习做饭，争取以后每次在家都不用出来吃。”
  梁琼在一旁搭腔：“那其他的家务？”
  祁然干脆接话：“自然是我来，宁宁每天学习就很累了，这些事情自然不能让他来。”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柳传声喝了口茶：“但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难免会有摩擦，你们年轻人脾气又大，闹起别扭来......”
  柳传声点到即止，祁然心领神会：“老师放心，先不说我绝对不会跟宁宁闹别扭，就算真有什么分歧，我一定先让步。”
  段又宁这才反应过来柳传声让祁然来是为了给他撑腰，刚刚还十分活跃的师兄师姐们都一个比一个表情严肃，想来这件事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我听说祁家也是大户人家，”李宣宣迟疑着开口：“应该没有那些个门户偏见和奇葩规矩吧？”
  “师姐放心，”祁然丝毫没有脾气：“我家里就只有奶奶，奶奶也很喜欢宁宁，绝对不会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
  柳传声这才不甚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听说你们这个圈子，每天面对的事都乌七八糟的，离婚率好像也很高。”
  “老师放心吧，遇到宁宁之前我都不会喜欢别人，”祁然看了眼旁边的段又宁，正色道：“遇到他之后，别人在我眼里就更没有存在感了。”
  “话说的好听，”柳传声皱了皱眉：“我可是听说你之前见到宁宁就黑脸。”
  “是我的错，”祁然也不狡辩：“让宁宁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虽然说起来可能有些矫情，”祁然自嘲一笑：“但是我其实真的很感谢能够遇到宁宁，所以老师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很珍惜他的。”
  段又宁心下感动，偷偷伸手去牵他的，被祁然牢牢握在手心，对视的瞬间，段又宁才发现他眼底的笑意。
  祁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柳传声自然不会再为难他，后面半段也算得上其乐融融，晚饭结束，几位师兄师姐各自离去，祁然和段又宁将柳传声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