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养来入药
作者:岚歌      更新:2022-08-29 01:35      字数:10483
  南老夫人兴师动众的领着大房和三房过来,最终却没争得半分好处,于是以身体不适各自散了,大房与三房也搬进了国公府东边的空置院落,颇有主人家的架势。
  大清早被迫看了场大戏,一回清风苑南瑾瑜便将绿梢招了进来。
  大燕民风开放,女官也并不罕见,寻常女子出门做生意皆无太多禁制,是以她蒙生了自己开个铺子赚钱的念头。
  再者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她那点私房留着终归不妥。
  “小姐,您有何吩咐?”绿梢跟了南瑾瑜一些日子,对她的性子也熟悉了八分。
  南瑾瑜搁下笔,正色道:“你去闹市区打探下有哪家店铺正在出让,核算好银钱用度来禀,这事儿做好了本姑娘有赏。”
  “小姐您是要盘个铺子?卖什么好呢?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行,太市侩!布匹绫罗绸缎衣裳也不行,水太深!酒楼似乎也不实际,太累人!”
  绿梢掰着手指算来算去,完全是一副生意精的模样,看得南瑾瑜失笑。
  “你说的都对!店铺位置要显眼,客流量越大越好,周围需得是布匹绸缎庄与首饰店铺,靠近花楼也无妨,最好是三进院,掌柜伙计能直接住店里,日后管理也方便。”
  南瑾瑜随手在纸上描画起来,一手漂亮的行楷看得两个小丫鬟呆若木鸡。
  “哦,我不识字,这胡乱写的。”
  意识到自己写了简体字,南瑾瑜将纸团起来扔进煨药的红泥小火炉里,重新画了一张没有字的图。
  “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了,您且等着好消息吧!”
  绿梢笑嘻嘻折了图纸收进袖袋中,笑嘻嘻出门去了。
  一墙之隔。
  红菱躲在主屋檐下,见绿梢总算从里头出来了,一把拉住她往偏房里带。
  绿梢一惊,见对方是红菱才镇定下来,面露不悦,“红菱,你做什么?”
  这个死丫头偷懒闲惯了,只是小姐不追究她也不好告嘴状,毕竟是一道儿长大的。
  “哎哟,我的好姐姐!”
  红菱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谄媚的笑容堆在脸上,“小姐这些日子得了那么多好东西,可赏你什么了?先前秦王府与永宁侯府皆送了礼,哪家送得更多些?日后小姐出嫁,咱们也会跟去……唔唔!”
  绿梢直接捂了她的嘴,骂道:“红菱,噤声!主子的事儿岂容你我置喙?别动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否则自个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哼!你厉害什么啊?”
  红菱拂开绿梢的手,不以为意道:“左右不过是个没人疼的,咱们尊她一声小姐,这日后自然是要得些好处的,妄想凭借张狐媚子的脸便能攀龙附凤了,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红菱!你若再这般胡言乱语,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绿梢强压着心底的火,平日里好脾气的小丫头涨红了脸,动了真怒。
  “哟哟哟,这才几天呐,你就当她是主子了?真是个没见识的……”
  红菱绞着帕子戳了下绿梢的额头,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样。
  “我是没见识!打小儿我便没你漂亮没你聪明,但我知道为仆最忌三心二意卖主求荣,如今我既跟了小姐,自是为她着想打算,我劝你最好本分些,收了那些小心思!”
  绿梢一口气说完,转身便走了。
  南瑾瑜闲适的品着茶,见青衣竖着耳朵边听边点头,便知道她没看走眼。
  午时。
  绿梢刚回来,便被南瑾瑜叫进屋里。
  “铺子看的如何?”
  南瑾瑜刚清点完百花宴前做好的成品小样,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奴婢专程去看了,永宁街上有两个铺面看着不错,不过其中一个周围是家具与米面钱庄,另一个位置虽合适,但是价格却高得离谱,老板见我是个女子居然还抬高了三成要价……”
  说起铺子,绿梢便有些犯愁。
  “三成?他怎么不干脆去抢?”南瑾瑜瞪大眼,接着问道:“那其他的呢?有没有折中一些的?”
  绿梢喘口气,面露难色,“有是有,不过那位置……就在迎客坊街边,条件倒是都符合小姐的要求。”
  迎客坊是燕京的籍坊,比起人蛇混杂的江湖花楼,出入那儿的人非富即贵,开高端化妆品店铺,自然要具有购买力的客流。
  南瑾瑜眼睛一亮,“就那儿了!”
  “啊?”
  绿梢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沉默了。
  “啊什么?走吧!”
  青衣敲了她额头一下,提醒她跟上。
  上午绿梢看好的铺面就在永宁街街尾,往左沿着斜街进去几百米便是燕京的籍坊安乐坊,因而这一段街道尽管十分繁华,店租却低了许多。
  “小姐,到了。”
  青衣打起帘子,心里丝毫没质疑过南瑾瑜的经商能力。
  “嗯,进去看看。”
  南瑾瑜四处转了一圈,楼上楼下陈设格局都看得十分仔细。
  看铺子的人很少,始终没见掌柜露面。
  正如绿梢所说,这个铺面位置繁华人流量大,周边也皆是布匹绸缎胭脂水粉的铺子,完全符合她的心里预期。
  不过这样的店铺随便开个什么都是极赚钱的,为何会突然出让呢?
  “小姐,您看如何?”
  绿梢小心问道,不大明白南瑾瑜的用意。
  这位置太靠近籍坊,寻常人家的姑娘根本不会过来这边,这便会失了许多客人……
  “不错,就这儿吧。”
  南瑾瑜端详着店里的布局,脑海中已经有了店铺陈列的想法,只需稍微装潢一下便可。
  有伙计立刻请了南瑾瑜主仆进内院,后两进院子白麻挂梁,俨然是家中有丧事!
  “这……”绿梢有点懵,扯了扯活计的袖子,“昨儿你们也没说家中新丧啊?”
  伙计行了一礼,并未多作解释,转身退出去了。
  里屋的门大敞着,一名身着素缟的年轻女子走出来,头上挽了个单螺髻,看打扮像是个已婚妇人。
  “几位有请。”
  南瑾瑜倒也不矫情,在桌前坐下,四下打量了一圈道:“敢问老板为何出让这家铺面?”
  “我叫柳青青,未婚夫战死边疆,家中长辈悔婚逼嫁他人,遂与家族决裂,这铺子的营生及掌柜一并被主家撤走,我空有个铺子却做不了生意,无奈之下只能出让铺子度日……”
  女子声音温婉,燕京的地界儿总共就这么点儿,就算她有意想瞒也瞒不过几日,与其日后被人找回来毁约赔偿,不若将实情告知。
  “如此,难怪柳姑娘出价不高,千两白银确实也算公道价。”
  南瑾瑜点头,她刚回燕京,并不知道这些逃婚逼嫁的小道消息,不过看绿梢和青衣的模样倒是都知晓些许内情,瞧着这柳青青也是个烈性女子,不像是作假诓人的模样。
  “这么说姑娘你打算买了?”
  柳青青颇意外,这铺子挂了三个月了,问询的人很多,真正有意的却都被她的背景阻了回去,是以价格一降再降,几乎只有周围商铺的五成银子。
  “对,我买了。”
  南瑾瑜点头,并不在意会得罪什么人。
  小本生意若是还要看人脸色,那银子赚不到已经累死了,何必操那个心呢?
  “这是房契与出让书,姑娘交了银票便可签出让书。”
  柳青青从袖中掏出个盒子,连带着签字用的狼毫笔一并摊开摆在桌面上。
  “绿梢,银票。”
  南瑾瑜吩咐绿梢,小丫头立刻递上银票。
  待清点完银票,便见柳青青提笔签字,洒脱飞扬的大字倒是如其人,并无半分扭捏之态。
  “柳姑娘卖了这宅院日后住哪儿?”
  南瑾瑜签了字收了房地契,心里不免替她唏嘘。
  “江湖路远,或许寻一处山野安静地儿,独自过活……”
  柳青青眉目暗淡,脱离了家族的贵女,即便有银子傍身在这繁华闹市之中也断无栖身落脚之地。
  南瑾瑜瞥了眼青衣,见她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不知柳姑娘可愿作这铺子的掌柜?小本生意或许付不起你许多银钱作月俸,不过只要姑娘肯尽心尽力,这里便有你一席落脚之地。”
  “此话当真?聘请我做掌柜,若是有人恶意遣人来惹麻烦又该如何是好……”
  柳青青震惊的抬起脸,江湖险恶她又何尝不知,若非如此她这铺子也不至于被人整治到招不到伙计计开不了店最终被迫出让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敢让你在这儿当掌柜,自然能负责你的安危。”
  南瑾瑜颔首,从袖中拿出几张图纸递过去,“这是店面的装潢样式,装潢的银钱用度你交给绿梢知会我便是,日后她会时常来店里与你打个下手,你且多带带她如何做生意。”
  “敢问南姑娘芳名?日后你便是这家店的东家了,燕京地界虽大,但是看南姑娘的模样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小姐,瞧着也十分眼生。”
  柳青青颔首应了,目光带笑道。
  “我叫南瑾瑜,日后铺子若有事,差人来国公府寻我便是。”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准备着手策划第一波营销方案。
  “南瑾瑜……”
  柳青青惊讶的瞧了又瞧,半晌突然道:“我看好永宁侯世子。”
  “噗!”
  青衣忍不住朝柳青青竖了下大拇指,夸赞她有胆识,却没瞧见南瑾瑜眉眼不动如老僧入定般正常。
  “嗑cp需谨慎,翻车是日常。”
  南瑾瑜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道。
  看来南锦汐那小妮子说的没错儿了,她如今这名声大概放眼整个燕京也找不出第二人,不过日子总是要过的,管他什么传言满天飞呢!
  “南姑娘说的是哪里的话?为何我不明白意思?”
  柳青青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内里终究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我胡说的,今日便可着手准备下装潢一事,过几日便是月末,到时候绿梢过来将工钱并着装潢费用一道给你,劳你费心了。”
  南瑾瑜摇头,不想再解释关于芳心纵火犯和江阳郡王的八卦,起身准备离开。
  别说那个妖孽拿三十万兵权换了她,就算没有她的小命还是捏在他手里,茶余饭后的传言哪里做的了数?
  “是,东家慢走!”
  柳青青笑盈盈起身相送,面上一扫先前的阴霾,郁郁寡欢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起码她还能留在这里守着他的衣冠冢回来,活着也算有个念想……
  解决了一桩大事,南瑾瑜心情极好。
  主仆三人在永宁街逛了一大圈,买了许多东西,天色擦黑,才慢悠悠打道回府。
  暑热的天儿,毒辣的夕晒更容易让人心情郁闷暴躁。
  国公府正门外,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被两个护院架着扔了出来,青色的袍子已经被水洗得发白,被人这么用力的一扔,蹭在地上破了。
  “大哥,您行行好吧?我兜里就那么些银钱了,我真的找国公夫人有要事相禀啊,您就通融一下进去传个话吧!”
  书生爬起来,说得明明是求人的话,神态却十分倨傲。
  “滚滚滚!哪儿来的穷酸书生,好的不学学采花大盗?再敢出言侮辱我国公府的诰命夫人,我就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看守已经十分不耐烦,推搡的动作也变成了拳脚相加。
  今日换班的小子肯定又去花楼喝酒去了,饭点儿都快过了还不来,又热又饿还遇上个疯书生,居然敢在国公府门口大喊他要见夫人!
  “你们怎么打人?国公府便可以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随便出手伤人吗?你可知道我是谁?”
  书生咆哮道,却抵不过拳脚与骂声,根本没人与他搭话。
  “……”
  南瑾瑜立在街角,定定的看着不远处那个被打得人仰马翻依旧据理力争的身影,素白的手早已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清水县那个假意娶南瑾瑜却害了她性命的渣男董佳梁,竟然便这么堂而皇之的来了燕京了!
  所以前日她在百花宴上瞧见那个神似朱灵溪的医女,是否也不出意外便是本人呢?
  “小姐,可要奴婢去将人劝开?”
  绿梢见南瑾瑜面色发青,一双拳头捏得死死的,小心翼翼问道。
  高门大院的免不了会有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大小姐心慈,许是看不得这等霸凌之事?
  “要!”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从袖袋中掏出一把银角子,递到绿梢掌中,“将这些赏给衷心护住的护院大哥们喝酒,让他们别脏了国公府的大门口。”
  绿梢惊讶的瞪大了眼,随即察觉南瑾瑜的眼神不对劲,接了银子便快步上前,丝毫没有质疑她的用意。
  “姑娘这是……”
  青衣微微蹙眉,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面目清秀的书生,心下虽有不赞同,但也没有多说。
  主子作甚么不是她们做奴才的可以质问的,姑娘差绿梢这般做,必定有她的道理。
  “你知道他是谁么?”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见绿梢听话照做后,那个满身尘土的人被拖走消失在街角尽头,紧握的拳头才缓缓松开几分。
  她虽眉不是那个灵魂,但是她记忆中的恨意却湮灭了她向来强大的理智……
  “姑娘认识此人?”
  青衣显然有些震惊,脑子里回想起各种关于南瑾瑜的过往,略有些担忧。
  “自然!此人名叫董佳梁,是清水县的老秀才董秉文的独子,他娘是县太爷的胞妹。”
  直到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被人打晕后消失,南瑾瑜才缓缓道。
  难不成是她那把大火烧的太旺了,将董家烧没了么?
  “小姐,照您的吩咐处理完了。”
  绿梢折回来,面色有些不忍。
  那书生瞧着生得白白净净的也不像是什么恶人,为何偏偏惹怒了小姐呢?
  “绿梢,记住那张脸,那人差点害了你家小姐的性命。”
  不等南瑾瑜开口,青衣已经替她将话说了。
  “是!奴婢谨记,小姐您放心,此人日后见一回命人打一回!”
  绿梢面上闪过诧异,压抑的心情又变好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白白生了副好皮囊,原来竟是个衣冠禽兽!
  晚膳后。
  南瑾瑜清点完为数不多的库存,将第一批做出来的成品分装成许多份小巧的试用装,尽数用小巧的白瓷瓶子装了,再装进特制的木盒中,用丝带打上个漂亮的蝴蝶结。
  “就是这样,都会了么?”
  “会了!”
  亲自示范完毕分装和打包成品,南瑾瑜才在八仙塌上躺下休息,眯着眼看一干下人干活。
  其中便有前日才提拔起来的青禾青莲二人,这俩丫头是亲姐妹,因为伶俐手巧被人牙子辗转卖进了国公府,却始终不被待见遭家生子欺压,直到被分配到了清风苑中才吃了几天饱饭。
  绿梢给南瑾瑜沏了杯茶,见她似乎有些倦了,转身道:“既然都会了,便都仔细些干活儿便是,规矩你们都是知道的,清风苑向来赏罚分明,若是有人胳膊肘往外拐,那人牙子明儿便来领走。”
  “是!大小姐放心!”
  众人退出去,各自沉默的散去了。
  南瑾瑜抿了口茶,微微瞥了绿梢一眼,道:“绿梢这小模样儿,越来越有大丫鬟的范儿了。”
  “小姐,您又拿我寻开心!青衣姐姐在这儿呢,奴婢不过是做些青衣姐姐不愿做的事儿罢了。”
  绿梢小脸一红,小心翼翼的瞥了青衣一眼,随即被对方掐了腰间的痒痒肉。
  “你行了啊!姑娘夸你能干呢,你受着便是,哪儿学来的那么多花言巧语非要带上我?暗着说我拿钱不干活儿是吧?”
  青衣难得开口,她并非不把姑娘当主子看待,只是她是为出身,至今也没学会这些弯弯绕的东西,除了打架,总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哈哈哈!不敢不敢,青衣姐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绿梢笑得咯咯的往后躲,两个人闹作一团,却发现南瑾瑜脸上挂着极淡的笑意,似乎在出神。
  “姑娘可是在想姓董那个秀才如何了?”
  青衣停了动作,心下有些怅然。
  姑娘是如何回燕京的事儿她先前从夜白那儿听了个大概,被青梅竹马的闺蜜出卖替嫁,又被渣男害命转卖一事,任谁心里都受不了。
  “嗯。”
  南瑾瑜还在出神,压根儿没听见她说的什么,随口应了一声。
  绿梢眨了眨眼,想起今日她递碎银角子时护院的神色,便道:“奴婢按小姐的吩咐,让他们照规矩自个儿看着办,人命是出不了的,小姐大可放心。”
  “……”
  南瑾瑜这下才回神,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显然有些震惊。
  她本意是让人教训下那个人渣,没想到这小丫头下手这么干脆利落的么?留条命的意思是不是,董渣男有可能缺胳膊少腿的呢?
  为什么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挺开心的呢!
  “干得漂亮!”
  青衣微微点头,这丫头做事的风格越来越干脆利落了,不愧是小姐看上的人。
  南瑾瑜忽然想到百花宴那个身影勾了下唇角,冲青衣招招手,道:“青衣,你去替我办件事。”
  青衣凑到面前,南瑾瑜低声吩咐完,转头阖上了眼。
  趁这会儿睡个黄昏觉,万一半夜里又被那妖孽拉去练功她也有体力应付,却不想,这一觉直接安稳的睡到了第二日天明。
  巳时。
  南瑾瑜刚打坐完,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大姑娘,夫人差老奴过来请您到前院去,沈府递了拜帖来,请姑娘过去做客呢。”
  章嬷嬷领着丫鬟婆子过来,颇有她不应就要明着抢人的架势。
  “嗯,青衣,咱们走吧。”
  南瑾瑜点点头,身后的青衣便拎着许多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跟了出去。
  “大姑娘这是……”
  章嬷嬷犹豫的瞥了眼南瑾瑜手中的木质盒子,心底对她嗤之以鼻。
  果然是个小地方长大的眼皮子这般浅薄,沈家给了几分颜色她便以为人家看上了她这个人,就算是江阳郡王那般名声也不顾及的想要立刻嫁过去么?
  “做客的拜礼啊。”
  南瑾瑜挑了下眉,不管章嬷嬷一干人狐疑的神色,率先往前院去了。
  沈家这般想娶她过门,定不会是因为江阳郡王那个变态看她顺眼几分,想来这背后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沈家纵然是龙潭虎穴,她都想去会上一会。
  况且,朱氏这么精心设计她的婚事,自己再怎么躲也是避无可避的,不若给她些机会好让她明着来!
  说到底,她到现在也很好奇,究竟是谁将她卖给了董家作嫁,究竟是谁写了那封家书,究竟是谁与董家背后的势力勾结,想将她送与权贵……
  一行人还未出后花园,便见迎面来了位娇俏的娘子,看样子着实眼生。
  “妾身见过大小姐!大小姐金安。”
  娇俏的娘子远远的行了一礼,看南瑾瑜的眼神带着笑,却只是远远的立着,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唔,姨娘免礼,赶时间啊,改日再聊。”
  南瑾瑜微微眯眼,却来不及仔细打量那位姨娘的模样,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南国公府上自称妾身并且她还没见过的,便只剩下一位三姨娘了,听绿梢丫头提起过这个深居简出的三姨娘,说是为人低调不惹是非,这么多年不争不抢安分守己,再加上并无所出,是以被国公府上下几乎淡忘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这般巧在这儿遇见了!
  “妾身恭送大小姐!”
  三姨娘也没有栽继续搭话的意思,远远的行了礼,转身走了。
  到了前院,便见朱氏立在金丝楠木马车旁,热络的向南瑾瑜招手。
  “瑾瑜丫头来了,上车吧。”
  “嗯。”
  南瑾瑜跟着朱氏上了马车,面色如常坐在车尾,与朱氏几乎形成了个巨大的斜对角。
  “瑾瑜丫头这是在记恨我呢?恨我前几日没为你开口辩驳么?”
  朱氏柔柔弱弱的抬起手,拿帕角子拭了下眼角。
  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竟然没有半分先前蛮不讲理耍无赖的模样,教南瑾瑜刮目相看。
  毕竟,她的两个女儿一个个都那么极品,想来这个当娘的段数也不会太低,没想到她演技竟能这般收放自如,脸皮着实厚的可以啊!
  “国公夫人多虑了,瑾瑜哪敢不识好歹记恨夫人,国公爷那个时辰回府,想必也是夫人提前知晓的,这般算无遗策着实令人钦佩。”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从善如流道。
  南家的逼嫁家书无论与朱氏有无关系,昨日她让绿梢给护院打人的事情,朱氏想必已经知道了,既然她这个身价暴涨的筹码如今已然不能和半月前同日而语,想必朱氏也会出手解决下她朱家的远亲吧?
  就是不知道,倘若朱氏出手了,那背后之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但愿如此。”
  朱氏闻言脸瞬间黑了,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和她那个胞弟一般只会给她心里添堵。
  两看生厌,一路无话。
  马车绕过闹市区,一路向北边到了沈府。
  南瑾瑜下马车时微微发愣,先前萧琛那个宅院的位置,似乎离沈府的西边很近啊!
  “国公夫人,南姑娘,有请!”
  沈家出来迎门的是大管家,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不用想便知道沈府的待遇十分不错。
  “有劳。”
  章嬷嬷上前打点,将伴手礼交给了管家,似有似无的瞥了青衣一眼,像是在等南瑾瑜出丑。
  伴手礼说的好听些便是打赏下人的东西,寻常的拜谒皆无需什么伴手礼,想来是朱氏故意给她难堪,才准备了这般显眼的赏赐。
  “国公夫人客气了。”
  管家立刻接了礼物,笑脸打量了下南瑾瑜身上不怎么合身的淮南锦成衣,面色不变道:“夫人里面请。”
  南瑾瑜权当没看见管家眼底的鄙夷模样,跟着朱氏往前厅走。
  “南姑娘这边请。”
  管家忽然拦住南瑾瑜的去路,将人堵在了偏院的小门前,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却怎么看也不像善茬。
  “嗯?”
  南瑾瑜挑眉,却见朱氏如没听见般径直走进了前厅,态度一如既往的迷。
  “啊,南姑娘别误会,是郡主请您去她院中做客,小人只是传达郡主的意思。”
  管家皮笑肉不笑道,看南瑾瑜的眼神,仿佛再看一个死人。
  沈府进来过许多貌美如花的女子,最后皆活不长久,旁人不知江阳郡王何许人,他们这些老人又怎会不知?
  一个被家族联姻牺牲的棋子,左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罢了……
  “噢,原来是郡主传唤。”
  南瑾瑜转身跟过去,一点儿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儿。
  朱氏再如何蠢,还不至于蠢到将她明目张胆弄死的地步,况且南阳郡主在这府上,谁也嚣张不过她吧。
  青衣亦步亦趋跟着,跟到天香园门外时,被人拦住了。
  “郡主只请了南姑娘一人。”
  说话的是先前打过照面的小丫鬟玉钗,将狗仗人势发挥到了极致。
  “奴婢在这儿候着姑娘。”
  青衣将东西递过去,便站到了一旁,既然是南阳郡主相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南瑾瑜“嗯”了一声,跟着玉钗往里走。
  天香园景致怡人,亭台楼阁仿佛身处江南水乡,只是这院落浮华装饰的风格与南阳郡主本人实在是相去甚远……
  似乎更像江阳郡王那个骚包!
  “啪!啪!啪!”
  三声脆响过后,身后的玉钗忽然不见了。
  呛鼻的香味迎风而来,虽没有之前的满头珠玉钗环,但是这动静这风格这闪瞎人眼的彩色袍子,不是江阳郡王又是何人?
  “郡王这般喜欢作弄人,很好玩么?”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眯着眼看半米外的人。
  刚才身后发出的脆响声是骨骼收缩之后放开的声音,她乍一看到玉钗那个丫头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纵使他锁骨术练得再怎么出神入化,男子的身形终究是缩不了那么小的,玉钗哪里都像,但正是因为太像了,是以给人一种假的感觉。
  “不好玩!”
  江阳郡王摇头,似乎对南瑾瑜这般镇定的反应没甚兴趣。
  几日前在宫里初见她时那副样子,才适合她这黑心小白兔的模样,如今看起来,倒是像个狼外婆了,尤其是那双漂亮眸子透出来的不屑,和萧琛那个妖孽简直如出一辙!
  “如此,臣女便告辞了。”
  南瑾瑜转身朝院外走,不用浪费脑细胞,她也知道这儿应该是江阳郡王的院子,而非南阳郡主的院子。
  虽说她挺想探听些有用的东西,但是毕竟小命重要,和变态呆久了,心理容易出问题的!
  “哎哎哎……”
  香风拂面而过,彩色袍子几乎扑向南瑾瑜,挡住了她的去路。
  想到那日在太渊宫里险些这变态字字珠玑要杀她的话,南瑾瑜的心里便烧起来一股无名火,炙热滚烫的真气顺着她的奇经八脉流窜,直接汇聚在掌心朝着面前人的面门毫不犹豫的拍了出去。
  “咦?”
  彩色袍子猛地向后一荡,悬浮在半空般,见鬼似的盯着南瑾瑜,仔细一看,那张脂粉过重的脸上有几分惊惧,仿佛被吓到了。
  “郡王这是要杀臣女么?臣女好怕的!”
  南瑾瑜拍了拍胸口字正腔圆道,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的播音笑。
  对付变态的办法就是用武力值碾压他,虽说她不确定能不能打得过这货,但是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若是打得过,将这变态暴揍一顿出口气也算是赚了,若是打不过……那是否惹怒一个变态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真是只小狐狸呀……”
  江阳郡王磨牙道,恶狠狠的看着南瑾瑜笑靥如花的脸,半晌,叹了口气。
  算了!凡是那妖孽的东西旁人都不敢沾染,他倒是有机会沾染几分,可惜没把握时机。
  不想这小狐狸竟是块天生习武的好料子,短短几日便打通了奇经八脉居然三花聚顶开了蒙,这般若是再继续动手,只会损了他好不容易修炼至化境的易容术修为,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怕就是他吧?
  “郡王过奖了,臣女担不起呢!”
  南瑾瑜弯了下唇角,不慌不忙的瞥了一眼他已经裂了大半的外裳,心底着实有些惊喜。
  之前萧琛只说她走了狗屎运,不想原来她这白捡来的修为竟然这般厉害……
  “嗯哼!本郡王真是后悔呀后悔呀!”
  重彩的眸子睨了一眼南瑾瑜,叹息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腔,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凉感。
  “郡王在后悔什么?是太渊宫里没抓住机会杀了我呢?还是不该答应秦王殿下确保我的小命?”
  南瑾瑜问得懒散,甚至有些想笑。
  这般善于掩饰自己内心的一个人,究竟有多少秘密她忽然不想知道了,毕竟西北三十万边军换她小命的事儿估计已经传遍了他们的圈子,纵使他再混球,也不想为了自己和秦王对上。
  “唔……都不是。”
  江阳郡王笑得妖艳,一副我偏偏不告诉你的神色,让人有气发不出。
  “哦,不说算了,既如此臣女也没什么好与郡王说的了,就此别过。”
  南瑾瑜微微挑了下眉,打了个哈欠转身便打算离开。
  “等等!”
  厚重的香风一阵扑簌簌后缓缓落地,呛得南瑾瑜险些晕死过去。
  “郡王还有何吩咐?”
  南瑾瑜蹙眉,心底的小火苗蹭的又窜起来了。
  “你去与萧琛说说,你嫁到我浮上来,我保你一生无虞,如何?”
  江阳郡王拨开她准备蓄力的手,轻飘飘拂去了落在她肩头的落叶,语气竟是难得的认真与恳切。
  “啧!”
  南瑾瑜强忍住爆粗的冲动,笑得咬牙切齿。
  “郡王怕是搞错了什么,臣女嫁与谁何时嫁还轮不到秦王殿下发话,郡王若是心仪他,不若自个儿去说说看呢?说不好秦王殿下被郡王的真心打动,便从了你?”
  “……”
  江阳郡王反应过来自己那般态度认真的告白竟被人奚落成了断袖,顿时老脸一红,随即便藏在了那厚重的脂粉下,化作了随风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