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节
作者:
青铜穗 更新:2022-08-28 22:10 字数:4379
说完他也不再理他,跨门就去往段谊公事房。
靖王盯着他背影,连忙跟了上去。
李存睿先进门,正伏案的段谊看到他来便立刻撂下公文起身:“太师您怎么亲自来了?下官这正准备遣人把消息给您送过去——”
段谊说到一半就接收到李存睿猛打过来的眼色,戛然截断话头,还没来得及相问,门外便又进来一人,一双眼如同灯笼似的在他们俩之间照来照去:“老李你也是来探消息的?你探什么消息?”
李存睿拢着手,斜眼道:“我要探的消息肯定是机密,你又不是今天才当官,难道不知道不能随便告诉你。”
靖王望着他,眯起的双眼和微勾起的唇角处处都透着他的不相信:“机密?当下大理寺最机密的就是承恩侯押解赵柯进京这件事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机密?
“你不如直说你就是为着这消息来的?”说到这里他轻嘶了一声,仿佛明白过来了:“你说你为这消息来就为这消息来,有什么好遮掩的?”
李存睿当然是为这事来的,但原以为这呆子只有打仗抓贼的时候脑子才好使,没想到突然灵光起来了,便有点烦他。
他跟段谊道:“靖王说的不错,承恩侯这边消息的确也很要紧,既然他提到了,那你就说说吧。”
段谊不知道他俩耍的什么心眼,来回两边睃了几眼,就回到公案后拿来信笺:“承恩侯派人来信,赵柯人已经被控制,原本九月初就能到京,但意外又发现了一些事情,必须再耽搁几日,估摸要到九月中旬才能抵京。”
“还要往后拖?”靖王听完已不满了。“又出了什么事?”
“信上没说。”
李存睿把信接过来,一看之后神情也皱了眉头:“九月中旬?”
段谊道:“太师很急?”
靖王也撩眼看过来。
李存睿肃整面色:“我不急,我只是替家里老太爷们着急罢了。”
“你这就不坦荡了,你急就急,怎么又推到老太爷们身上?”靖王看到这样子的李存睿,一扫袁邺需要推迟回京的郁闷,乐得神色简直敛都敛不下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是看出来了又不会笑话你!像我,我就很急,急得很!”
靖王心里很爽,想当初他因为衡哥儿扯蓝姐儿的裙子,说什么让衡哥儿叫他闺女姑祖奶奶,还让他在他闺女面前一辈子伏低做小,甚至还扬言要怎么怎么着,后来看到晏衡跟李南风在一块儿就吹胡子瞪眼,嘿!谁能想到他这家伙也有今天!
这真叫善恶终有报,天道有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靖王心里乐翻了,袁邺不能按时回京已经完全不算什么破坏心情的坏消息了,能看这老狐狸翻船,他哪怕再往后推一旬也乐意!
老太爷们才不着急呢!
两家儿孙都出息,家族又兴旺,他们哪里用操什么心?在京城住着不知多安逸!
着急的只有他们这些当亲爹的!他会相信李存睿的话才怪!
李存睿看他这小人得志的奸相,一张脸越拉越长,简直已经坐不下去。
他把信还给两眼碌碌看着他们的段谊,起身道:“不知哪来的秋蝉叫不停,聒噪得很,我先走了,回头再过来寻段大人说话。”
说完便就背着手出了门。
靖王扭头看一下,也放了茶跑了出来。
李存睿听到他在后头的脚步声,加快了速度出门。两人一前一后小跑似的走得那么快,引来了一路目光。
李存睿不如人家是练过的,刚走出衙门口就被靖王超到前方拦住了。
“你走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靖王一脸的得意。然后道:“饭点了,要不咱哥俩在外头的找个馆子喝两盅?”
“谁跟你哥俩?!”
李存睿绕开他,负着手下石阶。
靖王又把他给挡住:“不是哥俩,那是亲家总成了吧?”
“呸!不要脸。”李存睿道:“你少来打我闺女的主意!我蓝姐儿不满十八岁,我就不许她出阁!”
靖王愣道:“你这也太狠了,满十八才出阁,谁家还能有合适的宗子等着她?”
“错了,”李存睿拢手,“许别人家孩子当然不用满十八,我立马就能张罗!”
“你!”
靖王被他气着了,“你个老滑头,你成心气我的是不是?!”
李存睿冷哂:“就是成心的,怎么着?有本事你别跟我当亲家!”
这老家伙明明知道彼此是要当亲家的了,居然还敢当着外人拆他的台看他的笑话,当他是吃素的吗?
搞搞清楚好不好,眼下要娶儿媳妇的是他晏崇瑛,不是他李存睿!就这点出息劲儿,真是连他家晏衡都比不上!
晏衡为了哄他高兴,早前还知道那么有眼力劲给他跑腿配合查案呢,这老东西,想拐他女儿回去当儿媳妇还不知道捧着他点儿,他不气他气谁呢!
看到靖王愣呆了的脸,他道:“还不让开?可别耽误我给闺女找夫婿!”
靖王白眼翻着,当然是没让开,他抬脚踏着石墩儿,说道:“你急什么急?除了我靖王府的世子,谁要敢去你李存睿家里娶亲,就是人上花轿了我也得把花轿抢进王府来!
“我说你也别使什么性子了,我请你上西湖楼,你想吃什么随便点,咱们好好说话!”
李存睿睨他:“随便点?”
靖王点头。
李存睿又冷哂一下,随后道:“这可是你说的。”
第563章 真有信心
靖王纵然不缺钱,可看到他这样子也禁不住心下一咯噔,嗅到了一丝即将被讹的气息。
西湖楼作为全京城一流的酒楼,菜有顶级的好菜,酒有顶级的好酒,甚至服务还周到,生怕主顾们为了点菜费脑子,还专门有现成的各种级别的席面,最贵的那桌是四百二十八两银子。
靖王对这些门儿清,虽然知道要从他李存睿手里抢闺女,注定得下些血本,但四百多两一桌的饭菜光两人吃,他心里还是觉得真没必要……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心里另外那个小九九:他想,倘若他李存睿眼下在这八字刚一撇的时候就开始这么不留情面的讹他,那到来日三媒六聘的时候,他还不得把当年怎么辅佐皇帝南征北战那份才智都给重新拿出来给他设阻?
掌柜的点头哈腰捧着菜牌过来的侍候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他注意力就全在李存睿的目光上。日后他这儿媳妇收的能不能顺心,从眼下这刻就能看出端倪来了!
好在李存睿眼都没眨地就把前面几页翻过去了,靖王松了口气,觉得老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损他损的厉害,实际上还是挺靠谱的。
又一想,就算是他想点,这一时半会儿四百多两银子的酒席也未必就能整得出来?
这么一想,他也就放宽了心。
“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前面这些菜都太多了,给我上这桌六个菜的,再来两斤上佳的三花酿。”
靖王心里美,听到这儿都忍不住道:“六个菜哪够?必须八个菜!咱俩慢慢吃,怎么着你得吃好!不用给我省钱!”
六个菜的鲍参席才十两银子一桌,八个菜也不过十八两,就这一二十两银子的程度,都不好意思说是他晏崇瑛头一次以亲家的身份请吃饭!
“没给你省钱,”李存睿把菜牌给回掌柜的,抬眼看过来:“这十两银子一桌的席面,我订的是一百桌。”
磕着瓜子的靖王瞬时停住了:“什么?”
“一百桌,”李存睿耐心解释,“烦你先把账给结了,今儿咱们先吃一桌,剩下九十九桌留着以后我想来的时候再来,吃一次扣一桌,勉强也可以够我吃个三五年。”
靖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百桌就是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都够他付两桌半顶级宴席了!
“我想王爷一定不是心疼这点银子的人吧?”
夏天虽然已经过去,但这几日秋老虎,李存睿不紧不慢摇着扇子,不咸不淡看过来:“你靖王顶天立地一条汉子,可得说话算数啊。来之前你可是说过随便我怎么点的。——去,上王爷那儿收钱。”
一旁的掌柜哪里知道他们斗的什么法?
哪怕他对京城这些权贵早已经熟得跟半个自家人一样的了,也万万不敢在这时候吭半个字儿,太师大人让他收钱,他也不敢不听,就顶着副赔笑到快抽筋的脸到了靖王这边:“王,王爷恕罪,整一千两银!”
靖王看着悠哉游哉的李存睿,可算知道了什么叫有苦说不出来!
原来他低估了这老狐狸!也是啊,好歹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会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天真到以为他李存睿是个良善之人呢?这阴损缺德的家伙分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卑鄙小人!
他深吸一口气,——罢了,不就千两银子嘛,也不是出不起这钱。说多了显得他小气不说,搞不好这老狐狸又给他整点什么幺蛾子出来!
他唤来侍卫:“回去找初大人拿钱,整一千两,两刻钟内送过来!”
侍卫去了,掌柜这便就立刻扣门下去备菜。
初霁见侍卫奉命来取的银子有点多,怕是有误,细细问了侍卫,侍卫知道的也不真切,只说是和太师在一起。
初霁一听觉得出不了大岔,就直接引着侍卫往账房来了。
碰巧檀香也在这儿取这个月各房的月例,问了一嘴,便又把靖王和李存睿吃饭要了一千两银子的消息带到了曦日堂。
近来晏家祖宅过来的一大帮家人亲戚,由四老太爷晏培明率队,这位四老太爷对靖王妃母子仨该说的话,该给孩子的见面礼,都给了,但晏衡就是察觉到他好像不是那么亲近。
而他观察晏培明对沈侧妃那母子仨,就随和亲切很多,府里偶遇了会停下说话,也会主动跟晏弘唠家常什么的。
当然,晏衡心眼儿并没有那么小,一个叔公罢了,亲近不亲近他们,喜欢不喜欢他们,又有何要紧?
不过心里总是有点硌应,让人惦记着。
先前自园子里回来,正好碰上四老太爷与晏驰在竹林下说话,他瞄了两眼然后到了曦日堂。
先在摇篮旁看了眼阿仁,然后到靖王妃床前道:“我刚看到四叔公又在跟驰哥儿说话,聊得还挺融洽,还说要上沈家拜访沈家老爷子。”
靖王妃一听这话就抬头:“什么‘驰哥儿’?没大没小!”
晏衡颌首:“是,是‘二哥’。”
靖王妃这才回应他道:“你叔公跟沈老爷子也是熟人,相互拜访很正常。”
“他们都熟,这就显得咱们像个陌生人。”晏衡偷瞄着她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靖王妃道,“沈侧妃跟晏家的渊源,咱们比不了,也不必去比。”
说到这儿她又看过来:“放心吧,别看你四叔公是个粗人,却跟你父亲一样粗中有细,你不用担心,等到真相大白,我相信他不会糊涂到拦住这门婚事的。”
知子莫如母,虽然晏衡确实是在担心她多想,但她又何尝不明白他实则是看到四老太爷在靖王心里的份量,担心四老太爷不喜欢他,而回头阻挠这门婚事呢?
被戳中了心思的晏衡有些赧然:“我倒没有,反正南风也还小。”
靖王妃扬唇:“真不急?”
晏衡一顿,脸上更不自在了。他别开头道:“其实小点也没什么,先成亲,过后再圆房我也是使得的。
“就是她想家了,反正您也不会拦住她不让她回娘家。再者你们不是想要闺女么?把她当闺女岂不是好。”
靖王妃佯装正色:“你怎么会对我这样有信心?我对自己都没这样有信心。”
晏衡收回目光。
靖王妃看到他眼里的怔忡,失声轻笑,随后温声道:“傻孩子,你是母亲的长子,陪伴母亲的日子注定是最长久的,你心里的,母亲怎么会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