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节
作者:
雅伽莎 更新:2022-08-28 20:21 字数:4404
那个时候,小师叔究竟遭遇过什么?
此时此刻,尽管她性子坚毅,也不由红了眼圈。
好在她清楚自己断不可失了理智,当下压制住心中涌动的情绪,冷声道:“依晚辈看来,小师叔是否逆转轮回以及此事对晚辈是否有所影响都与前辈无关,前辈特意告知晚辈究竟有何目的?”
幕后之人顿了顿,其后缓慢地道:“若说有何目的,那便是要你知道,唯叶释寒当得信任,自然,本座也是站在你这一方的。”
这句话所含信息颇多,顾长月不觉一怔。
他说唯叶释寒当得信任,这个“唯”字何意?不仅如此,他站在她这一方,而不是站在鬼修一方,莫非摇光峰众人便不能信任么?
不,绝不可能,顾长月不及深想便否定了这个揣测,摇光峰于她有恩,从师尊至各位师伯再到刑无悔,无不对她关爱备至,这种关心绝非出于某种目的,更不是假情假意,上一世她便识人不清,这一世她断然不可能再犯相同的错误,她相信他们,也并非仅凭感觉行事,他们待她好,情真意切,她都看在眼里。
想来是这幕后之人并不相信摇光峰吧?
这个时候她也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刑老前辈神通广大,却也并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的存在,原来是这幕后之人根本信不过摇光峰,不仅是摇光峰,便是小花他也避着,每当关系到他的存在,小花必然会被隔离。
那幕后之人能够看出她的心思,忽然低声叹道:“此事本座也颇为困惑……”
只是说到这里,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又住口不言。
顾长月正想追问,那幕后之人打断她道:“饶是你前世的修为面对本座的困惑依旧无可奈何,更何况是如今的你?兀那丫头,这几十年间你总是认为本座安排一切,却不想想,原本应当是你在一步一步靠近真相,兴许你也清楚实力未到,即便知晓太多也无济于事,但是你却并不知道,真相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加沉重,有些事情甚至连本座自己也不明白,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本座便困惑至今。”
顾长月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她虽然不完全相信他,但不得不承认他所言不错,而他口中所谓的真相离她实在太远。
接下来应当做些什么,自然是修炼。
小花之蕊就躺在这片冰湖后头的碧波幻海,唯有一个结界的差距,她即可迈入更高的境界,离所谓的真相也会更近。
再有,她何苦去在意真相?
她的目的原本不就是鬼宗兴复,大道修成么?
只要下能兴复鬼宗,上能修成大道,旁的事情还有何意义?
幕后之人轻轻咦了一声,道:“很快便想明白了,那么,应该没有什么可以拦得住你了,那丫头,莫要辜负了这一世,待到冰莲化玉砌,才是一切真正开始的时刻。”
言罢,顾长月只觉头顶肃杀的冷意蓦地戛然而止,瞬间风停云顿。
飘落的冥雪像是点点虚影,根本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预兆便消失无踪,再不存在。
冰湖恢复如初,一片苍茫,却没有一寸积雪。
离开了么?
顾长月在心里吁了口气,叹息一声。
这时,小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莫非真的要在此处打理二十年的冰莲?”
显然,它根本就不知晓方才发生了何事。
顾长月也不打算多言,喃喃地回答道:“是啊。”
小花道:“也不知道那慰灵崖究竟是何意图,咦,啊,阿月,你看……”
小花忽然惊呼,彻彻底底唤醒顾长月。
顾长月微微一怔,也不用转身,只见前方冰凉忽地全数绽放,洁白透明的花瓣张开,其间似乎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无边无际的冰莲前方,几乎是与天相连的远处,有一道门,若隐若现。
她不由念道方才那幕后之人的话:“待到冰莲化玉砌,才是一切真正开始的时刻。”
冰雕玉砌。
浮空虚位的花,与曼珠沙华相对。
可是它们并未真正开放。
恍惚间,她总算知晓那幕后之人为何要她打理二十年冰莲了。
第326章 博弈
大道难成,饶是天道独宠亦非一路顺遂,更何况曾被天道所弃的一介凡修。
顾长月自知自己虽历经重重磨练,又有前世层层历劫,心性领悟大可与元婴后期甚至化神初期修士比拟,然而想要成功融合地府神器躯体,仍旧缺少一个契机。
而冰雕玉砌嫣然璀璨,乃浮空虚位奇花,与曼珠沙华相对,指引仙途,稀世罕见,如若经她打理,二十年后能够成功开放,无疑是属于她的缘法。
思索间,神识中响起小花惊叹的声音:“不曾想到竟是未曾开放的冰雕玉砌,难怪慰灵崖要让你打理二十年了,原来是要给你提供契机,看来他如此要求也是一片好心。”
语罢又想起什么,语气一转,颇为担忧地道:“只是冰雕玉砌应由大量灵气滋养方能嫣然绽放,可此地灵气稀缺,倒是阴气旺盛,二十年时间根本不可能使之开放,不说二十年,哪怕是两百年也颇为艰辛,若是冰雕玉砌不开,那么……”
它话音未落,顾长月便打断它:“一定会开。”
这世间万物循环,存在即为合理,既然她能够在这个时候来到这片冰湖,能够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被带入冰湖打理冰莲,想必机缘定然隐藏其间。
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中,她一字一句地道:“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或许即便没能成功,但至少心中无憾。”
漆黑如墨的长发,火红似火的衣衫无风自扬,竟有种说不出的傲气。
兴许被她的气势震慑,小花呆了呆:“接下来该怎么做?”
顾长月目光一转,四下张望一番,随后干脆地道:“除草。”
说着,已经从纳戒之中拔出亮岑岑的无涯。
这冰湖之中虽有天地,但却如同混沌未开之际,不见日月星辰,想来若是那幕后之人不再出现,此处便是连雨雪也不会见到,是以她也不考虑搭个简易屋棚藏身,况且她如今修为也不用再如俗世中人那般睡觉休憩,届时若是累了,随随便便寻一处地方打坐即刻,左右也是随性惯了。
再看这冰湖一望无垠,冰莲看似层层绽放,事实上白色冰雪之上盘根错节地缠绕这密密麻麻细小的杂草藤条,这些藤条也是透明的白色,若是目的不佳,根本就看不出端倪。
顾长月刚刚进入摇光峰那几年,每隔一年半载便要替叶翩跹打理一次灵草园,此番她只需一眼便分辨出这类杂草,并预计到自己任务量之大,根本不容耽搁。
只是小花有些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半响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可是阿月,你用无涯……除草?”
好歹也是上古仙剑,曾于正魔战场立下赫赫战功,杀伐无数,为邪魔歪道忌惮不已,若是用来除草,也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小花寻常看不惯无涯,此番也忍不住默默为它叫屈。
顾长月闻言,明显顿了顿,不过她却并未放弃,只道:“左右无涯也不在。”
一边说着,手腕灵活地一转,一串剑花之下,脚下已经躺着一捧细碎的白色粉末。
小花有些无语,低声道:“毕竟这个剑也是他的真身,是会感应到的吧?”
顾长月倒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观察了一下,发现原先在沉曦和陈南手里的花锄与背篓都不见了踪影,这茫茫天地间除了冰莲与杂草则什么也没有,若是不用无涯,总不能叫她用手斩除吧?这般消耗实在太大。
无论如何,做这种事情自然还是用剑才最为方便。
当然,无涯虽是她的剑魂,但好歹也救过她的命,她也从来不将它当做剑魂看待,此番为冰莲除草,待二十年后冰雕玉砌开放,于他何尝不是福泽一件?
她听小花絮絮叨叨,故作思量道:“若不用无涯用什么?莫不是用你的叶子?我看也行,你的叶子力量不弱,只是阴戾之气旺盛些罢了,我好生控制住不成问题。”
果然,小花大惊失色,忙道:“阿月你可莫要说笑,我手短腿短的模样哪有英武挺拔的长剑用起来方便?而且我的阴气怕杀不死杂草,反而伤了冰雕玉砌是吧?你还是继续用无涯好了,左右你也是他的主人,他定不会有任何怨言,再者你用他的真身除草,待有朝一日冰雕玉砌彻底开放,于他也是福泽一件,好歹冰雕玉砌也是指引仙途之花,是有仙缘的,你这般是为了他好。”
顾长月扬了扬嘴角,倒是颇为明白的嘛。
她也不多言,身形一闪,便已经挥舞在冰雪绽放的冰莲中央。
一时之间长剑轻吟,光芒交错切割,锐不可当。
茫茫天地间,唯一袭红衣仗剑起舞,或是捏诀催雨,以灵气滋养,只偶尔间打坐休憩,却也不会耽误太久。
时光流逝,无痕无际,不知几许。
兴许是十个时辰,兴许是十个月份,亦或者十年、二十年…
直到某一日,流溢着若有若无金色光芒的冰莲上刻满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一眼望去,白色大地镀上耀眼的金色,与天照应,闪闪发光。
斩除最后一缕杂草,顾长月总算是长长地舒了口气。
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挥了多久的无涯,不过好在是完事儿了。
小花也似乎松了口气道:“好歹是轻松了,瞧这些冰莲长得多好。”
顾长月垂下无涯,感慨地望着无边无际的冰莲,心中倒是颇具成就感。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目光落在近处的冰莲之上,停顿片刻,依着文字慢慢地念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顷,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渐渐地,她的声音空濛起来。
小花窝在她的丹田之中,感受灵魂之眼力量转动的阴冷气息,耳边是她梵唱般的轻语,只觉枝叶舒张,舒畅不已,不由叹道:“自然之道。”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美的存在由丑来对比,善的存在由恶来存托,是以有和无互相转化,难和易互相形成,长和短互相显现,高与下互相充实,音与声互相谐和,前与后互相接触——这便是永恒。
永恒,是自然循环生成的常理,是天和地的照应,是仙界与地府的相互依存,更是冰雕玉砌与曼珠沙华的交相辉映。
自然之道,自然之道,这便是自然之道。
顾长月只觉神识开合,脉络畅通,当即闭口不言,收起无涯,盘膝而坐。
随着双目渐渐合上,周围的冰莲便轻轻摇晃,几乎形成一片金色海洋。
与此同时,她的手中握起法决,体内灵阴之气源源涌入天际,形成一片蒙蒙乌云,继而再四下蔓延,扩散整片冰湖。
冰冷的阴气如同狂风席卷,瞬间侵蚀了天地。
冰湖之上,冰莲迎着漫天席卷的阴气,渐渐地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顾长月开口喊了一声:“小花,借你之力。”
她的话其实并未说完,但小花却是心有灵犀,又一轮狂妄宣泄的阴气当中,已经渐渐灰暗的长空竟是开出了一朵一朵娇艳欲滴的曼珠沙华。
火红的花儿如火焰,亦如鲜血,铺展着晕开,对应一湖冰莲。
灰色与白色对应的天和地,红色与透明呼应的地府之花与仙途奇花,形成绚烂的景象,继而绚丽变换。
冰雕玉砌,开了。
天地融合,形成笔直的灰白色平面,其上点缀红白的花朵,唯中间一条蜿蜒小路,通向前方。
前方有善白色的门。
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顾长月睁开眼睛,也不及多想,从平面上直起身子,踏着小路朝那扇门行去。
她每走一步,身后的景象便虚幻一寸,模模糊糊,恍惚如同一幅被水侵染的彩色画。
她却并未留意这些,只一步一步…
渐渐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