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作者:宋家桃花      更新:2022-08-27 21:54      字数:4165
  顾无忧和顾九非陪着爹爹吃着饭。
  这几日,顾无忌忙得脚不沾地,也有几天没跟顾无忧一起吃饭了,今天好不容易空下来,就把两个孩子叫了过来,吃饭的时候,顾无忌便闲话道:“我听说这几日李家七郎一直来找你三哥,是要经商的意思。”
  闻言。
  顾九非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往对面的顾无忧看了一眼。
  顾无忧倒是笑着点点头,没有犹豫地承认,“是啊,三哥说他虽然年纪小,但行事果断很有决策力,就是对商场上的事还不大熟悉,得多历练。”
  顾无忌想到那一面之缘,也不由点头夸道:“那孩子的确是个不错的。”
  “爹爹当真这样想?”顾无忧虽然知晓爹爹的性子,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放下筷子,看着人认真道:“我看旁人都觉得身为男子应该考功名、上战场才是对的。”
  顾无忌拧着眉,没好气的说道:“这是谁规定的?”
  见自家女儿眼巴巴望着他,便又缓和语气继续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条规,规定一个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路,为何要被世俗言论所耽搁?”
  “从古至今,有多少大士名流曾经也经过商?有些甚至还挑着担子,沿街叫卖,可最后他们依旧名垂千史。”
  有些话,太深奥。
  顾无忌原本是不想说的,总觉得他们还太小,说了也不懂,但看着一双儿女都望着他,他还是放下筷子,看着两人郑重道:“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的身份地位,而去考量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优秀的人。”
  “他优不优秀,不在于他处于什么位置,而是他做了什么。”
  “便是他只是一个贩夫走卒,可他有为生民立命的心志,那也是值得夸赞的。”
  “反之——”顾无忌话语微顿,语气也变得轻蔑起来,“若是他居于高位,却只顾自己享乐快活,那这样的人就不值得被高看。”
  顾九非听完这番话,垂下眼眸,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而顾无忧在经历一瞬地怔楞后,又弯了眼眸,她笑着拿起筷子给人夹了好些菜,笑盈盈地说道:“爹爹吃饭。”
  “这是怎么了?”顾无忌看得有些怔忡。
  顾无忧眉目弯弯,笑道:“没事呀,就是觉得爹爹这番话说得太有道理了,爹爹这几日辛苦了,多吃些。”
  “你这孩子……”
  顾无忌摇摇头,却也没说什么,笑着夹起顾无忧给他夹得菜,慢慢吃了起来。
  屋子里,父女三人边吃饭边说话,一派喜乐模样,只是还未吃完,常山就进来了,他朝三人行了礼,然后看着顾无忌说道:“国公爷,永安侯来了。”
  第100章
  在一阵静默后。
  顾无忌放下筷子皱了眉,沉声问道:“他怎么来了?”
  顾无忧和顾九非也没再吃东西,而是沉默地望着常山。
  “您忘了?”常山提醒人,“前阵子琅琊来了一窝流寇,折腾出了不少事,是这位永安侯降下来的,陛下念他有功,特地下了旨让他进京叩谢,又加上围猎在即,便着人给了这么一个恩典。”
  这事,顾无忌先前的确听说过。
  但他近日事忙,对于这些不算重要的事,自然是听过就忘,倒没想到,这位永安侯如今不仅进京了,还登了他家的门。
  虽说他们两家曾经也是定了姻亲的,可顾无忌对赵昇是真的没什么好感,这人心狠手辣,无论做什么都是利益当先,还做出宠妾灭妻的事,京城里的人隔得远不知道,可他早年常常陪着成黛回琅琊,哪里会不晓得?
  所以当初蛮蛮说要嫁给赵承佑,他是千百个不同意。
  虽然赵承佑在年轻这辈的确是个可造之材,文采斐然、骑射武功也不错,性子也好,可有那么一个糟心的家庭,就算是天皇老子,他也舍不得蛮蛮过去吃苦。
  偏偏那会蛮蛮对他成见颇深。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肯听,他怕父女之间的成见更深自然也不好驳了她的脸面,心里想着,大不了他就把赵承佑留在京中,离他那一家子糟心东西远着些,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照看着,总不至于出事。
  倒没想到后来蛮蛮会提出退婚。
  虽然奇怪,但正合他的心意……
  常山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的回答,不由出声说道:“国公爷,人还在外厅等着呢。”
  顾无忌心下烦得不行,可他到底也不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了,那会随心所欲,只凭着自己性子来,如今却不行了,就算再不喜欢,该给的脸面还是得给的。
  他眉宇之间皆是厌恶,声调也极冷,却还是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又见姐弟两人跟着站了起来。
  顾无忌一边握着帕子拭手,一边同他们说道:“你们不用跟来。”他清楚赵昇的为人,自然也知晓他是为什么来的,不过是不愿他们这桩儿女亲事就这样毁于一旦。
  至于为什么这么舍不得这桩婚事……
  顾无忌想到近段日子那位永安侯的活络心思,以及朝中人员调动,怕是琅琊待久了,想来京城了。
  可笑。
  他思及此,脸上讥嘲愈浓。
  虽然他如今已经不能再跟少年时那般行事了,可他坐到这个位置,为得不就是护好家人,让他们一生无忧无虑吗?
  尤其是他这个女儿。
  他破了规矩,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可不是单单说着听听的。
  他的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捅破了天,也由他撑着,不过是一桩婚事,何时由得他们赵家父子说了算了?
  常山跟着顾无忌往外走,只剩顾无忧和顾九非留在屋子里。
  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几乎都是顾无忧喜欢吃的,她原本吃得很开心,可如今来了这么个人,她哪里还有什么胃口?眼瞅瞅外头,有些想过去看看,不等她说话,就听到身旁传来顾九非的声音,“你想过去?”
  “唔。”
  顾无忧回头看他,也没瞒他,点了点头。
  顾九非也就没再说话,起身擦了擦手,他如今个头已经比顾无忧要高出一些了,再也不用跟以前似的仰视她了,甚至都能敛下眼皮,低头看她了,“走吧。”
  “什么?”
  顾无忧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顾九非也不说话,就望着她。
  “你,你要陪我去?”顾无忧吃惊地望着他,等人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脸上立马就扬起笑,然后也没顾忌什么,直接拉着人的胳膊就往外走。
  突然被人拉住胳膊,顾九非的身形有些紧绷。
  他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就连跟母亲也不这样,因为不习惯,走起路来就显得有些同手同脚,好在外头并无人,身边的顾无忧也没发现,等稍稍调整了一会,他也就恢复如常了。
  只是呼吸一直轻轻屏着。
  待客都是在外厅。
  姐弟两人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常山要进去送茶。
  见他们过来,常山神色微怔,不等他说话就瞧见顾无忧拼命摇头,还伸出手指嘘声,一副要让他保守秘密的样子,他笑笑,任由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绕过他到了隔壁,然后才进去送茶。
  常山进去后。
  姐弟两人也已经进了隔壁。
  他们现在所在的屋子和旁边待客的地方是相通的,只拿了一架八扇的木质屏风挡着,可以挡住他们的身形,不会让旁人瞧见,但又方便他们观看隔壁的情形。
  进去之后,顾无忧就松开了顾九非的胳膊,她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往外头看。
  顾九非看了一眼落下来的胳膊,按理说,他应该是松一口气的,但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舍不得,抿着唇,偏头看一眼顾无忧,见她眼也不眨地望着外头,也收回眼帘往隔壁看去。
  隔壁。
  顾无忌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盏茶,神色寡淡,也不说话。
  而赵承佑父子呢?一个沉默地跪着,一个站着,这会站着的那个正躬身和顾无忌说着话,语调恭敬也客气,“原本是早就想来拜访顾兄,奈何我远在琅琊,无召不得进京,这次有幸得陛下传召,才能登门致歉。”
  “这个混账东西,也不知当初怎么惹了蛮蛮不快,竟闹到了这样的地步。”
  赵昇低声下气,说起赵承佑的时候又带了十足的责备,转头看一眼身后笔直跪着的赵承佑,以命令的口吻,厉声说道:“混账东西,还不给你顾伯父磕头认错?”
  赵承佑薄唇微抿,刚要磕头,就被顾无忌冷声打断了。
  他不耐与这对父子交谈,如今也只是淡淡发话:“行了,这事已经过去了,也没必要再提起。”
  赵昇脸色微变,可抬头的刹那便又恢复如常了,他腆着脸笑道:“顾兄说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哪家儿女成亲前没闹腾过?”他话语微顿,又道:“当初先夫人还在琅琊的时候,和我家夫人也算得上是闺中姐妹了。”
  他一边觑着顾无忌的神色,一边又道:“这婚事若当真退了,实在可惜。”
  他知晓这位位高权重的定国公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宫里那位,他也一向是直言直语,唯独有两个死穴……一个是故去的原配夫人,另一个便是他那个女儿。
  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思让赵承佑娶她为妻。
  有了顾无忧,那就相当于有了顾家、王家两头的势力,更不论,如今东宫那位也有一半的血缘是出自王家。
  果然——
  在他提及王成黛后,原先还冷着一张脸的顾无忌便有些晃神了。
  这一幕,他看到了,躲在屏风后的顾无忧也看到了,她是真的要被赵家父子给气死了,为了权势地位简直无耻到了极致!
  刚想走出去,就被顾九非拉住了袖子,脚下步子微顿,她转头看去便见顾九非对她摇了摇头。
  顾无忧也知晓这会出去不好,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好在,顾无忌的晃神也没多久。
  他神色淡淡地看了一眼赵昇以及还跪着的赵承佑,然后就面无表情地收回眼帘,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然后语气平平地说道:“我家夫人只盼着小女无忧喜乐。”
  “她既然要退婚便是不喜,既是不喜,又哪来可惜一说?”
  他言语果断,语气寡淡,半点客套都不讲,“永安侯也不必再拿这事来同我说了,咱们两家退婚的事早就传遍了琅琊和京城,再在一起又像什么样子。”
  话落,又嗤声,“传得出去,还当我家蛮蛮非你赵家儿郎不可了。”
  赵昇急道:“顾兄……”
  顾无忌不耐再听,抬手打断他的话,等人住口才又不疾不徐地说道:“永安侯远道而来,本来应该请你留下喝茶吃饭,但围猎在即,顾某事务繁忙,就不留客了。”
  是赶人的意思了。
  常山顺势上前,朝两人躬身,“永安侯,世子爷,请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昇便是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他隐忍着情绪,勉强维持着那副笑脸,朝人叉手一礼,“既然如此,那赵某就先告辞了,等日后得空再来拜见顾兄。”
  说完。
  他转身离开,路过赵承佑身边的时候,脚步微顿,眼中透着深不可测的寒冷,没在这会说什么,只是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