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作者:
九月流火 更新:2022-08-27 15:35 字数:5387
“曾祖母,自我得知她用金刚石粉给您下毒后,我便将石粉换成了参粉。”
容珂只说了这一句,随后就毫不留恋地往外走。吴太后心中复杂至极,她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容珂已经走到门口,隔着一道门,外面便站着银枭卫。她说:“曾祖母,若我不赶尽杀绝,他们会放我吗?”
吴太后沉默了好一会,然后闭上眼睛,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我老了,再也斗不动了。你之后,会善待和静吗?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
“我当日没有杀她,日后便不会再动手。”容珂头也不回地说道,“只要她不要掺和其他人的事情。”
说完之后,容珂就推门出去了。
吴太后一个人坐在空寂的宫殿中,长长叹了口气。
“二郎啊,她极像你,却比你还要果决坚定。你的孙女也长这么大了,我们,都老了啊……”
容珂一出来,和静郡主就忙不迭地朝里跑去,生怕容珂对吴太后不利。其他人也都围在殿门口,看到容珂出来,俱审视地望着容珂,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母亲可还好?奉御怎么说?”说着,崔太后就想往里走,容珂虚虚一伸胳膊,就将她拦住了。
“崔太后,曾祖母说了,日后不想再看到你。”
崔太后心里一紧,她和容珂都拿出了对方下毒的证据,而吴太后却不肯再见她,这其中的意味……崔太后压下慌乱,勉强笑道:“老人年纪大了就容易闹脾气,母亲想必是脾气来了,我进去陪母亲说说话就好了……”
“崔太后。”容珂的眼睛形状优美,线条流畅,眼珠清澈透亮,宛如冰上月,水中璃,现在这双眼睛定定看着崔太后,声音也慢慢响起,“曾祖母的意思是,你以后不必来了。她现在不敢用你的东西,也不敢吃你送来的药。”
崔太后的脸一下子煞白:“不,不是我!我真的没有毒害母亲!让我进去,我亲自和母亲说。”
吴太后的内侍也拦住了崔太后,崔太后一看吴太后果然转向了容珂,心都凉了。心中的慌乱只存留了几瞬,很快崔太后就挺起腰,端起袖子,拿出了太后的架子:“母亲被你蒙蔽,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这些事我没有做过,不怕你栽赃。相信天下有的是人明辨是非,晓得谁是无辜,谁是凶手。”
“好啊。既然崔太后还是不认,那我只好在上朝的道路上栓一只猴子,每日给它喂金刚石粉,我倒要看看,几个月之后它会不会出现和曾祖母类似的症状。”
崔太后脸色煞白,眼睛瞪得极大,强硬地盯着容珂。而容珂对此仅是笑了笑,就带着侍从离开了。
定勇侯府的人进宫侍疾,万万没想到撞上了这么一遭。吴君茹的脸色也有些勉强,手心里不住冒虚汗。她小心地抬头,观察众人的反应,视线梭巡到一半,便撞上了萧景铎的视线。
萧景铎的眼神极是平静,平静到让人心里发慌,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身跟着容珂离开武德殿。他脊背挺直,从背后看起来劲瘦修长,身为男子,竟然能把红色的官服穿得那样好看。
可是这样的人,却和她是死对头。
老夫人围观了这么一场闹剧,也觉得心砰砰直跳,她将手放到吴君茹手背上,猛地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这样凉?”
梁王妃听到,扭过头来问道:“定勇侯夫人怎么了?被吓到了?”
听到声音,齐王妃也说道:“可不是么,如果乾宁说的是真的,那这种金刚石粉完全无毒无味,混在药里饭里,谁能知道?偏偏这种法子还很恶毒,竟然能让人的胃脏破一个洞,活活受折磨,真是狠毒!也不是是谁想出来的。”
“对啊,金刚石虽然很少用作首饰,但是刻玉的店里都能找到,多走几家就能买到,价钱还很低。若用这种法子害人,真是防不胜防。”梁王妃想到自家那一院子女人,心中戚戚,暗自留了神。她从没想过天底下还有这种法子,看来,回府后还要多做防备。
新安大长公主听到这些话,冷笑道:“放心,天道有常,作恶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珂珂她既然能从宫里找出这包粉,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显然对这些事情是有数的。胆敢谋害太后,也不知道谁给她们的胆!你们看着吧,这些人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一个都逃不过。”
新安这话暗指的是崔太后。东宫一系和崔太后不睦已久,现在崔太后被容珂逮住这么大的疏漏,新安心里既痛快又惊骇,痛快的是崔太后也有今日,虽然崔太后还不承认,但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惊骇的是……容珂居然能从崔太后的宫里把东西掉包出来,这背后的涵义,也太可怕了。
新安大长公主指桑骂槐,而吴君茹的手却越发凉了。萧老夫人惊讶地看着她:“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吴君茹笑容勉强,她又朝方才的方向扫了一眼,心里想道,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崔太后的人经手做的,就算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吴君茹请求组队】
崔太后想了想:同意。
【崔太后将容珂列入敌方队伍】
【吴君茹请求将萧景铎列入敌方队伍,顺便双杀】
崔太后想了想:同意。
【系统提示您,请谨慎选择敌方阵营】
崔太后:我觉得行。
吴君茹:我也觉得行。
系统:……辣鸡玩意爱咋咋地,老子不管了。
*
金刚石粉下毒致使人胃溃疡的原理来自百度,据说二十世纪意大利贵族多用这种法子自杀,磨碎钻石或宝石,让自己吐血而死……真假我也不晓得,贵族人家有钱会玩倒是真的。
*
马钱子,又名番木鳖,味苦,大毒。据载,鸟中其毒,则麻木搐急而毙;狗中其毒,则苦痛断肠而毙。若误服之,令人四肢拘挛。----取自本草原始
扶南出金刚,生水底石上,如钟乳状,体似紫石英,可以刻玉。金中之精者,世所言之金刚石是也。-----取自抱朴子
第115章 泄露
走出武德殿,夏末的风迎面扑来, 立刻清爽了许多。
武德殿渐渐远了, 容珂和萧景铎说话也不必顾忌。容珂压低了声音, 对萧景铎说:“这次你发现的很是及时, 若不然, 还真要被她们打个措手不及。”
“我也没想到, 她的心会这么大。”连宫里的太后也敢伸手。
“胆大心细,才能为常人所不能。你的继母手段虽然差些, 但是心性却很是狠辣, 而且她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还真是防不胜防。”
萧景铎想起赵秀兰在世的时候, 那才是真的艰难, 等他有了还手之力,有了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能力时,赵秀兰却已经不在了。他沉默了一会,道:“都已经过去了。现在, 就算她有再多手段, 我也不会让她得逞了。”
现在的他, 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发生了。
容珂叹气:“对啊, 总归过去了。你继母还真是锲而不舍, 什么事情都想着你,不过这次, 她算是给自己惹下大麻烦了。”
原来吴君茹虽然狠毒,但多是对自己的继子动手脚, 说来说去都是家事。但是这次,她胆敢将手伸到后宫,还赌输了,这种事情,就是世家也没法兜着她。
何况,清河崔家也要大难临头了。吴君茹对萧景铎来说,只是扳倒崔家的同时,一个微不足道的附属品。
“这几日你替我找一只猴子过来,要机灵的,就拴在太极殿前面,上朝时所有人都要走的那条路。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撑多久。”
萧景铎本来有些伤感,听到这句话真是哭笑不得:“你还真打算这样做?”
“对啊。为什么不?”容珂理直气壮,“她既然不承认,那我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替她试上一试,看她还敢不敢暗算我!”
“你真是……”萧景铎忍不住想笑,“你这些折腾人的手段都是从哪儿学的?”
虽然萧景铎觉得很荒谬,但是这一点都没影响他做事。没多久,威严庄重,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太极殿前,就栓了一只猴子。
太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猴子的饭中撒了一勺金刚石粉,一转身看到各位穿朱戴紫的大臣,太监还笑道:“诸相公好!吴太后被人下了毒,殿下想知道罪魁祸首是不是这种石粉,这才在这里养了只猴子。对了,到时候结果出来,还劳请各位相公做个见证。”
没到一天,上自宫廷王侯,下至平民百姓,全部都知道猴子和崔太后的故事了。那只猴子非常活泼,一点都不怕人,坐在太极殿前吱吱乱叫,每个宫人臣子路过这里,都忍不住朝猴子瞧上一眼。
乾宁殿下做事,就是这样绝。
崔太后简直气得吐血,她现在感觉自己就是太极殿那只任人观赏的猴子。崔太后把牙咬的咯咯响:“乾宁她简直……欺人太甚!”
“太后,我们这可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这个蠢货,当时明明说好了这种法子杀人于无形,到最后铁定谁都察觉不到。可是这才过了多久,全被人猜了个正着!她倒躲起来不见人了,哀家呢,又要替她兜着。”
“太后息怒。”宫女小心地劝着,“要不,奴将定勇侯夫人请到宫里来?”
崔太后冷笑:“让她进来做什么?听她哭诉,还是听她说自己无辜?”崔太后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停了一会,说道:“将郑王请过来。”
定勇侯府内,吴君茹听了朝上的事情,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丫鬟不解地问:“夫人,您怎么了?”
吴君茹却恍若未觉,自言自语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出了个主意罢了,真正的布局都是崔太后在做。对啊,我又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们就算怀疑,又能把我怎么样?”
“夫人,什么痕迹,您在说什么?”
吴君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喊道:“去找四郎君过来!”
萧景业正在上课,匆匆被唤过来,很是奇怪:“母亲,您找我?”
“景业,你的功课学的怎么样了?”
萧景业本以为有什么急事,没想到吴君茹劈头盖脸在问这些。萧景业的胳膊被吴君茹掐得生疼,他的表情也冷淡下去:“尚好。母亲又想做什么?”
“你今年十三,过年就十四了,你看你参加明年的春闱怎么样?若你能成了状元,母亲就能跟着你出口气,还有你妹妹,也能沾光。”
“参加春闱?”萧景业觉得简直荒唐,“我如今才多大,为什么要这么急?再说,我就算报了也考不中,为什么不沉淀几年再去。”
“我这是为你好!出名要趁早,你看看那个,不就是十六岁中了进士么!他能做,你为什么不能?你还要做的比他好。现在是八月,正好,来得及,过几日我就去给你到礼部报名。”
萧景业想表达反对,但是吴君茹像是魔怔了一样,铁了心让萧景业报名春闱。萧景业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怏怏,他转过头,正好和门口的萧玉雅对上视线。
……
太极殿的那只猴子,可谓闹得沸沸扬扬,金刚石的粉末也能杀人,这种说法闻所未闻,许多人都对此将信将疑,崔太后也因此而高声叫屈,咬死了是容珂在诬陷她。摄政长公主和太皇太后咬的正紧,一时间连科举报名的事都没什么人关注了。
科举举子的名帖送到礼部,礼部司主事将誊抄的名帖放到萧景铎手边,说道:“郎中,我见明年的春闱上有一个人名唤萧景业,你们是……”
萧景铎收起一卷书,拎起案边的丝绸带,修长的手指腾挪其间,正在给书卷系结。听到主事的问话,他回道:“正是家弟。”
主事听了这话都惊了,他觑了会萧景铎的脸色,实在什么都看不出来,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萧郎中一家真是满门芝兰,令弟竟然也科举了。既然是萧郎中的弟弟进试,那是否……”
主事越说声音越低,萧景铎一直等他说完,倒想看看他敢说什么。主事到最后也不敢点明了,萧景铎轻轻笑了笑,这才说道:“他科举和我有什么关系?主事不必考虑这么许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不需要给令弟在贡院安排一个好些的位置吗?”
“主事慎言,这是徇私了。”
主事猛地闭住嘴,还回头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萧郎中真爱开玩笑,现在有耳朵在,这些话可说不得。”
耳朵自然是指乾宁的爪牙走狗,银枭卫了。
萧景铎听了这话只是一笑,再看向主事时眼神已经变得冷淡:“我没有开玩笑。”
主事莫名打了个寒战:“啊?哦,好,属下明白了。”
等出了礼部司,主事见了祠部主事,抱怨道:“萧郎中真是难以捉摸,我今日看到他的弟弟报考科举,留心问了一句,结果还碰了一鼻子灰。”
“萧郎中少年得意,又有军功又有爵位的,可不是这样吗?”祠部主事凑近了,悄悄说,“听说,他还深得长公主信任,脾气大一点,完全有底气。”
两位主事对视一眼,都摆摆手示意这人惹不起。礼部是六部之一,虽然在尚书省中算不上什么要害部门,但是礼部掌管祭祀、册封和贡举,也是外面人人巴结的清要部门。礼部“部”这个级别的长官是尚书,民间俗称宰相,副长官是侍郎。部之下是四司,“司”这个级别的长官是郎中,副长官是员外郎。礼部四司中以礼部司为首,而萧景铎便是礼部司郎中,可以说在礼部,除了寻常难以一见的尚书、侍郎,就属萧景铎这个礼部郎中最大了。礼部主事有心去投萧景铎的好,没想到,反被训斥了。
听完礼部主事诉苦,祠部主事好奇地问道:“你做了些什么,竟然反被埋汰了?”
“我见名单上有一个人叫萧景业,名字这样像,琢磨着多半都和萧郎中有什么亲缘,这才去问萧郎中,用不用给他弟弟行个方便。没想到,反被他喝斥我徇私。”
“哎呦,你这事干的!”祠部主事忍不住拍大腿,“萧郎中和他的弟弟不是一母所生,听说和家里的继母闹得还很不愉快,你没见他都独立门户,自己开府了么,你拿他继母所生的弟弟去问他,这可不是要被埋汰么!”
“还有这种事情!”礼部主事惊讶了,想通其间的关节又有些着急,“那我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萧景业该怎么办?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