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作者:孟宋      更新:2022-08-27 13:47      字数:4165
  然而闻奕城万万没想到,谭叙深是以这样的身份进了他的家门。
  心脏沉重得快要坠下来,谭叙深规矩地坐在对面,目光落在那杯热茶以及旁边的其他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砸过来,但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承受。
  “是。”谭叙深视线低垂,不做任何挣扎。
  “谭叙深!”林瑜呼吸急促,一口气闷在心里,她冷冷地看向谭叙深,“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她变成了什么样子,半年来我都没见她怎么笑过,我们烟烟那么乖的女孩儿你为什么要接近她?那天她抱着我哭了一晚上,问她什么都不说……你怎么还敢来我家里?”
  林瑜情绪激动地站起来,说话语无伦次,她以为自己能忍住,但听到谭叙深离过婚有孩子,她克制不住了。
  闻奕城将林瑜拉回身边,握着她的手。
  “对不起。”谭叙深喉咙仿佛充斥着沙砾,哑得生疼。
  意识到失态了,林瑜抽了张纸巾擦掉眼角的泪,但眼睛还是很红。
  她不敢想自己的女儿受了多少委屈。
  “怎么认识的?”闻奕城声音很低,好像在隐忍着。
  “在公司。”谭叙深垂着眼皮。
  “为什么分手?”闻奕城声音平静,但额头的青筋明显比刚才粗了些。
  昨天晚上失眠,谭叙深预想了很多他们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和各种混乱的画面,但脑子里现在却一片空白。
  “我离过婚,”谭叙深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当初在一起没想过以后,所以烟烟和我说想结婚,想带我来家里……”
  闻奕城拿着杯子突然摔在地上,玻璃杯和地板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林瑜被闻奕城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和他结婚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他这样发脾气。
  望着洒在地板上滚烫的茶水,谭叙深的话堵在了唇边,他预想过这个画面,但茶杯是打在他身上。
  “所以还是我女儿上赶着想嫁给你了?”闻奕城身上忽然涌现出一个父亲和多年职场的威严,将客厅的氛围压至冰点,“但谭总怕麻烦,就把她推开了是不是?”
  谭叙深无从辩驳,他尝到了自己种下的恶果:“我以为这样做对我们都好。”
  孩子的事,谭叙深会藏在心里,至少不是现在告诉他们。
  “谭总,或许这些话可以骗烟烟,但在我们面前就不用这么冠冕堂皇了。”林瑜端坐着,往日的温和优雅已经不复存在,她冷冷地看向谭叙深,“和烟烟在一起的时候……出轨过吗?”
  “没有。”谭叙深抬头看着他们,“或许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但我真的喜欢烟烟。”
  “喜欢她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林瑜眼角泛起一层湿润。
  谭叙深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喉结微动:“先前,我确实做了些伤害她的事,但我会用后半辈子来弥补。”
  “谭总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我不会让你再接近她半步。”闻奕城冷硬着嗓音,想到那次酒会他们在自己面前演戏就一阵恼火。
  和谭叙深最初的顾虑一样,她爸妈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她身边的朋友也不会他们在一起。
  明明在最开始他已经预料到了,也进行了规避,但适得其反,他把局面弄得更糟后还是跳了进来。
  “接下来我做的事闻总可能不会同意,但我不会伤害她。”谭叙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黑色的眼眸全是诚恳,“我想和烟烟结婚有以后,请给我一个机会。”
  “你要做什么?”闻奕城也站了起来。
  “我想挽回她,把她的心病治好。”谭叙深低眉顺目,从来没有这么谦卑过。
  “谭总,就像你说的,我们做父母的不会让我女儿和你在一起,走吧,不送了。”林瑜的教养让她说不出难听的话,于是下了逐客令。
  手臂垂在身体两侧,谭叙深屏着呼吸五指收拢,最后垂下了视线。
  “抱歉。”谭叙深朝闻奕城和林瑜的方向微微弯腰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出了门,谭叙深缓缓呼出一口气,气息绵长又沉重,并不比进门的心情轻松多少,但他不后悔迈出这一步,尽管以后的路看起来更难了。
  下楼后,谭叙深打开车门。
  “闻烟姐姐不在家吗?”易阳坐在后面的座位,正在吃零食。
  “嗯,现在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找她。”谭叙深看了一眼时间,不到三点,他系好了安全带,“坐好了吗?”
  “好了,出发!”易阳最近在换牙,笑得时候门牙空空的。
  车行驶在道路上,速度平稳又不断加快,这个时间她应该还没去机场,谭叙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像是在和时间赛跑。
  .
  谭叙深走后,闻奕城和林瑜久久缓不过来,两个人在闻烟房间坐了很久。
  闻奕城本来想打电话给星棠,但最后还是打给了自己的助理:“帮我查下谭叙深的家庭情况和私人生活,越详细越好,尽快给我。”
  “好的闻总。”
  说完后闻奕城挂断了电话,烦躁得从沙发上站起来,但看着林瑜失神的样子,他稳住情绪,无奈地叹了声气。
  “没事,别多想了。”闻奕城走到林瑜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膀。
  “怪我,孩子大了却没给够她足够的关心,总觉得她懂事,就疏忽了……”林瑜坐在床边,手在闻烟床单上抚摸,“你说这些事,烟烟一句也没跟我们说过。”
  “说了你还能拦着不成?”闻奕城笑了笑,脸上带着苦涩和心疼,“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不说,也是怕我们不同意吧。”
  林瑜低头叹了声气:“烟烟去哪了?把她叫回来吧,想和她说说话。”
  “应该和星棠在一起,我打给她。”闻奕城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闻烟的号码。
  闻烟拖着行李箱准备去机场,刚进电梯就接到了老爸的电话:“爸。”
  “在哪儿玩呢?都不回家。”老父亲的声音里有些埋怨,但想到刚才的事,也不敢把话说重了。
  “现在要去机场了,本来想到了再告诉你们。”闻烟看着电梯里不断变换的数字笑了笑。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不是周末吗?”闻奕城皱眉,来到客厅拿起车钥匙就准备往外走。
  林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着急地跟在闻奕城后面。
  “临时有点事就改签了时间。”闻烟看着行李箱上的贴纸愣神,但忽然听见了对面匆匆的脚步声,“你们别来机场,就是担心你们送我才没告诉你们,要不然三个成年人抱在一起哭多难看,尤其是你,闻先生。”
  听着闻烟的话,闻奕城停下了动作,心里忽然暖暖的,但又很不是滋味:“烟烟,最近真是太不让爸爸省心了。”
  林瑜在旁边皱眉,抬手拍了下闻奕城的背,斜了他一眼。
  “哪有?哪天不是乖乖的。”闻烟突然撒起了娇。
  “嗯,乖,你妈要跟你说话。”闻奕城打开了扬声器。
  “宝贝,怎么突然就走了?”林瑜把电话拿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德国那边有个朋友结婚,所以就提前了几天。”闻烟撒了个小谎。
  “这样……”林瑜蹙着眉头,眼睛里的担忧往外溢,“等你在那边安顿好了,爸妈去看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到时候再带你们逛逛之前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电梯到了一楼,闻烟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爸妈,先不说了,我现在要走了。”
  “好,到了记得打电话。”闻奕城最后冲手机喊了一句。
  “知道啦,拜拜。”闻烟笑着挂了电话,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这么多年按说也该习惯了,但每次离开家,闻烟看到爸妈去送她都觉得很不舍,尤其是这次。
  拖着行李箱从楼里走出来,闻烟抬起箱子下了台阶,但抬头看到面前的男人她僵住了。
  黑色的风衣被寒风微微卷起,露出里面驼色的羊毛衫,几米的距离,闻烟平静地注视着他,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突然发觉,在一起的一年里为他买过好多衣服,而他总是可以穿得风度优雅。
  那次吵架之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而临走前看到他,闻烟弄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彼此沉默地对视着,眼里的情绪在暗涌,过了片刻,闻烟率先移开了视线。
  想假装没有看到他,闻烟准备绕过他离开,但刚抬腿,就被他挡住了去路。
  “让开。”闻烟皱着眉抬头,冷冷地看着他。
  将她的围巾系好,谭叙深视线在她眉眼间描摹,然后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闻烟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刚才好像看到了他唇角有淡淡的笑,然而闻烟还没有思考出结果,就被谭叙深攥住了手腕。
  “你要做什么?”闻烟被他握着手往前走,用力挣扎却挣不脱。
  谭叙深打开后备箱,将她的行李放进去,然后扭头看着她。
  “我要去机场了,放开我。”
  闻烟往前走了两步,想绕过他打开后备箱,然而刚抬腿却被他忽然抱起来,她条件反射地攀上了谭叙深的肩膀。
  “你到底要做什么?”闻烟的冷静和耐心在这一刻消失了,她用力踢着腿想下来。
  然而谭叙深还是没说一句话,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闻烟的目光凝滞,她感觉面前的男人像是魔怔了。
  无论她怎么挣扎,谭叙深还是紧紧抱着她,他打开后面的车门将闻烟放进去。
  “姐姐!”易阳突然冒出来,刚才一直躲在车窗后偷看。
  看到易阳后,闻烟平缓了下表情,但脸上的肌肉很僵硬。
  “照顾好姐姐。”谭叙深看着后排的两个人,感觉心里满满的。
  “好!”易阳笑着露出空空的门牙,他往闻烟旁边坐了坐,拆开旁边的饼干递给她,“姐姐,爸爸买了好多零食,我都还没吃呢。”
  闻烟思绪现在很混沌,但还没等她缓过神,车已经启动了。
  “谭叙深,你放我下来,我要去机场!”闻烟顾不得易阳还在身边,忍不住朝谭叙深大喊。
  谭叙深顺着后视镜看过去,脸上挂着浅笑还是没说话,虽然她在生气,但他却觉得很鲜活。
  而易阳还在旁边碎碎念。
  “姐姐,你不喜欢吃饼干吗?这里还有巧克力,还有草莓,还有小蛋糕。”易阳拿起来通通捧到闻烟面前。
  望着孩子清澈的眼睛,闻烟努力稳住情绪,她笑着摸了摸易阳的头:“乖,姐姐不饿。”
  “那姐姐渴吗?这里还有牛奶和果汁。”易阳像个小卖铺老板似的,又从旁边的箱子里捣腾出一罐牛奶和一瓶果汁。
  “……”感觉胸口发闷,闻烟忽然被气乐了,不忍心再拒绝易阳,她接过了那瓶果汁但没打开,“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爸爸说要把我们卖了。”易阳一本正经地看着闻烟,完全没有被卖掉的自觉。
  谭叙深开着车笑了,他没有说过。
  闻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窗外忽然发现不是去机场的路,她又变得狂躁:“谭叙深,你快放我下来,要不然我就跳下去!”
  闻烟拍着车门,却发现被锁住了,她又打开了窗户,风呼呼得往里灌,吹乱了她的围巾和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