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节
作者:时镜      更新:2022-08-27 01:42      字数:4145
  这胖子便是貔貅楼上来帮助唐时的,准备来个釜底抽薪,还要直接杀入敌人的内部,这样来打击真是再好也不过。
  现在唐时既然已经给了信号,这修士便直接一掌往椅子上一拍,便听得“啪”地一声脆响,一张好端端的椅子,就这样应声而碎。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这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这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便骂道:“区区一个魔修,竟然也敢这样摆架子,他到底来还是不来?当真要爷爷我在这里等着他吗?”
  众人哗然,这胖子,胆子也真是够大。
  不过众人一看他修为,渡劫期的高手,尼玛,还敢说什么?人家有狂傲的资本。这还是貔貅楼出来的,都是有钱的家伙,在这里小狂一把,还是无所谓的。
  唐时现在顶着管理者的名头,直接走上去,喝道:“老匹夫,你干什么!”
  火药味儿顿时浓重了起来,唐时所假扮的这个管理者修为不高,不过在这种时候是万瓦不能怯场,恰好要当炮灰的。
  所以唐时看上去特别大义凛然地走了上去,然后被这胖子一巴掌拍飞,直直地撞进里面的甬路。
  卧槽,这哥们儿,真是够仗义,直接把老子拍进去了啊!
  唐时简直要感动哭了,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都不知道,就把自己拍进去了!
  外面一瞬间就乱了,貔貅楼的人来这里之前,都是唐时跟汤涯联络商量过的,专程带了这么多人来,说是要谈大生意,其实根本就是来这里捣乱的。
  这个人是貔貅楼第七层普通修士,常年在外面执行任务,大家都喊一声“周胖”,本名是什么,似乎大家都忘了。生意不做来大家,他们家阁主也是蛮拼的嘛。
  现在周胖既然已经开始演戏了,这时候就直接开始入戏——
  “操了你祖宗的,从没人敢骂你爷爷我是老匹夫,你们这是要跟老子撕逼吗?!”
  好了——
  唐时已经不用管这些了,外面直接是一场撕逼大战,有他们顶着呢,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最让唐时放心的,是应雨在。这姑娘只要一化作本体,啥问题都解决了,一点也不用担心。
  所以唐时,表情平静地看向了,自己面前这一条安静的甬路。
  外面的争吵和忽然之间起来的群架,都跟唐时没关系了,他往前迈出了一步,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跳动。
  嘭。
  长长的甬路,蜿蜒曲折,像是没有尽头。
  只是在你以为他没有尽头的时候,又偏偏出现了。
  一间漆黑的石室,山腹之中似乎是天然的琉璃洞,外面铺着地毯,摆着座椅,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富贵模样。
  魔修们懂得享乐,只是这样的环境不适合修炼。
  后面有一架琉璃屏风,屏风后面又是一个小石室。
  杜霜天便盘坐在这里,在一张光滑的石镜前面。
  “当初你让我毁了洗墨阁,也毁了祠堂,承诺了我不死,可我现在快被天劫逼死,九回——被三十三天的星主,便是这样言而无信吗?”
  那镜中一道模糊的影子,只轻轻笑了一声,清越之中带着朦胧感,像是蒙着面纱一样:“我给了你成魔之道,是你自毁根基。”
  “……”杜霜天不言。
  那影子又道:“凡人终其一生苦修,也不过是为成仙佛妖魔,至高者无情,天道无情,因而凡人苦修一生,所求不过无情。千百年来,你本足够无情,或可登三十三天之大世界,而今却是作茧自缚了。”
  作茧自缚吗?
  杜霜天嘴唇带了几分苍白,却道:“人在局中,不知所以。”
  唐时已经到了,一路上不曾受到任何人的阻拦,他站在这石洞前面,握紧了手中的三株木心笔,正待要下手,不料里面已经是一声断喝:“何人私闯?!”
  话音还未落地,便已经有一道黑影向着唐时扑来,他闪避已经不及,只抬手甩出一笔,将这黑影划成两半,便幽幽地消散了。
  他站在原地,看到屏风后面,转出了一个穿着织金黑袍的身影,瘦削,面色苍白,透出几分妖异颓败来,不是杜霜天,又是何人?
  唐时手指转了转笔,心道果然如自己所料,杜霜天真是修行出了问题。他没忍住,凉飕飕道:“多年不见,大师兄是越混越不如以往啦。”
  ☆、第七章 圆镜
  如果在二十年前,有一个人告诉唐时,今天你会与你同门大师兄自相残杀,唐时一定会喷那人一脸狗血。
  可是现在,他捏着三株木心笔,看着站在那屏风旁边的杜霜天,原本的惊涛骇浪,现在都已经平息了下去。他问出那一句话之后,就只是看着他而已。
  杜霜天淡淡一笑,却是对唐时这样突飞猛进的修为感到诧异。这样的修为增进速度,即便是魔修也比不上,不应该说是天纵奇才,只能说是变态。“唐师弟的修炼速度,当真是让杜某望尘莫及的。”
  虚伪的对话,虚伪的微笑。
  连他们都觉得自己虚伪,也就无所谓是不是需要继续伪装下去了。
  外面整个石宫之中已经乱了起来,但是外面的魔修们还浑然不觉。
  这一次的渗透,乃是借着正常名义进来的,又恰好遇到杜霜天自己的修为出了一点问题的时候,可以说得上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
  转眼之间,议事厅里就已经杀成一片了。
  貔貅楼来的这一位周胖爷,杀人一点不手软,提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当真有纵横捭阖之威。只是手法更犀利的,却是一边的洗墨阁众人。这时候根本不需要再掩盖自己的身份了,对白钰来说,这就是一场公开的屠杀。
  洗墨阁十年前的冤仇血债,都要这些人来偿还。
  若是不挡路,白钰自然不会理会,但凡有人要挡了他的路,必然会被一剑斩成两半。
  应雨游刃有余得很,她的力气,完全不符合众人对于一个小姑娘的观感。
  抬手一巴掌便能直接拍飞一个人,看上去简直轻轻松松,视周围魔修如无物,简直令人闻风丧胆。杀人的手段最犀利的,还算是叶瞬——白钰虽然杀人,可毕竟跟叶瞬不一样,叶瞬已经习惯了这边的屠杀,杀人如切瓜砍菜,手段的娴熟方面,还是叶瞬更胜一筹。只是白钰,更加狠辣。
  对白钰来说,师门之仇是一点,宋祁欣的仇又是另外一点了。
  外面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屠杀场,刀光剑影,哀嚎呼喊,残肢断腿,飞来飞去,炼狱一样。
  可是经过那一条小小的甬路,一直到里面,便开始安静了,连同着现在还站在里面的唐时跟叶瞬,也都是安安静静的。
  唐时太久没有说话,一路上思考了很多,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对杜霜天讲,可是到了这里,看到了杜霜天,竟然又觉得无话可说了。原本准备的一些话,现在想起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所以,杜霜天代替了唐时,说出了这一句话:“动手吧。”
  动手吧。
  多少年同门情义,最后说出来的也就是“动手吧”这三个字。
  唐时觉得挺讽刺的,可是想到杜霜天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又何必有什么留手的心思?
  所以唐时不再多想,提笔虚空之中一点,却是点出了一副画卷来——正是他当日初归招摇山之时,于草庐所作。
  一笔将这画卷点开,唐时看向了杜霜天,他不闪不避,像是知道自己今日已经逃不了了一般。本来杜霜天便是渡劫期的巅峰,按理说实力在唐时之前,只是他只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修为损耗。以人力来抗衡天劫的到来,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他整个人都显出一种颓靡的感觉,站在那里,看着唐时缓缓展开画卷。
  唐时道:“不管你从何处而来,师门长辈以真待你,即便你身怀恶意而来,忘恩负义,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修真界残杀之事太多,你昨日灭洗墨阁,今日我来找你寻仇。”
  他顿了一下,垂眼之时,脑海之中便略过了自己看到宋祁欣最后一面的时候。当初应雨说她什么烂桃花,不想如今是这样的结局。
  “此局乃我所布,你我且与局中较量。”
  想想,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唐时扬手,将那画卷一翻,便已经铺展开来,转瞬之间,杜霜天眼前的场景便已经变了。
  这里不再是石宫之中的场景,而是在招摇山上。
  这些都是熟悉的地方,洗墨池,棠墨殿,后山的祠堂和砚壁,祝余草的芳香,七珠果的颜色……种种都与记忆之中一样,杜霜天没料到唐时布出此局来,已经隐约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看不见唐时,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这样的局,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因为他早在当年投身魔道之时,便已经决定断情绝义,对这小小洗墨阁,又怎会放在心上?
  杜霜天以为唐时会出什么好的招数,不想也不过如此。
  他嗤笑一声,抬手便运了掌力,主修的乃是天魔极功,走的是狠辣霸气的路子,所以杜霜天下手从来不留情,恐怖的掌力,几乎让唐时制造的这个幻境波动起来。
  只是唐时既然已经决定出了这一招,自然不会虎头蛇尾。
  诗。
  诗碑。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招摇山没有红豆,只有一串一串的七珠果。
  当那穿着傲雪红梅画裳的女子,捧着几串七珠果转身朝他一笑的时候,杜霜天的手,忽然就拍不下去了。他知道了,唐时的用意。
  唐时认为,他欠洗墨阁的,也欠眼前这个女人的,所以他布置了这样的一个局,要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
  “大师兄?”
  宋祁欣扭头看着他,还是当初的容颜。
  杜霜天的手按紧了,一笑,走上前去,喊一声:“宋师妹——”
  抬手的时候接过那其中一串七珠果,杜霜天杀心已起,只是手中已经蓄满了力,这一局对杜霜天来说相当简单,只要破去便能脱出。可是似乎察觉了他的用意一般,宋祁欣抬头起来:“师兄要杀我吗?”
  师兄要杀我吗?
  多少年了?
  他潜入洗墨阁多少年了?
  杜霜天都要不记得了。
  他苦修千百年,在天魔天角这样的环境之中,手中沾染了无数的鲜血,终于成为天尊。可是魔修的天劫多难度过?
  魔修一途,向来是进境快,可是境界不大稳当,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根基不稳,渡劫的失败率在仙佛妖魔四道之中乃是最高的。在杜霜天之前的几任天尊,无一不是在渡劫的时候,被劫雷击中,神魂俱灭。杜霜天不想死,他想要找一个很稳妥的方法。
  在四处游历的过程当中,无意入了苍山后山的秘洞,发现了那一具尸骨,又看到了墙壁上刻画着的字迹,恍惚之间便已经觉得自己是触碰到了那天地机密,所以才有潜入洗墨阁一说。
  那个时候,门中正在招收弟子,那个时候,他杜霜天还不认得宋祁欣。
  杜霜天不想回忆起这些东西,可是它们偏偏纷至沓来。
  他甚至已经看到眼前的场景忽然之间变幻,于是新入门时候的场景,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