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我看到老爷子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眼睛微微闭着，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靳伟低声说：“你好首长，我们来了。”
  老爷子听到靳伟的声音，微微抬起眼皮，先看了靳伟一眼，又用眼角瞥了我一眼，然后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轻声说：“都坐下吧。”
  我和靳伟在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陈子昂将手里整理好的那叠文件放到老爷子的办公桌上，然后给靳伟和我分别倒了一杯茶之后，轻声问：“首长，还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说：“下午还有几个人来？”
  陈子昂说：“还有两位，分别是清水市市长文章和彭水县县委书记林远。”
  老爷子说：“让文市长半个小时后再进来吧。”
  陈子昂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老爷子，帮他点燃火，自己也点燃一支烟抽了一口，然后说：“我刚才看到龙鹏举走的时候好像挺兴奋的，你是不是给他承诺什么了？”
  老爷子淡淡地笑了笑，说：“那你认为我会给他什么承诺？”
  我笑着说：“我哪里知道啊，你那么高深莫测的。女人的心思我倒是有几分心得，一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您老的心思我就猜不透了。”
  今天老爷子的情绪似乎不错，听到我的话居然爽朗地笑了几声，靳伟也跟着笑了起来。
  老爷子笑完忽然又一脸严肃地问：“你现在给我说说，昨天晚上在红宝石发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理了理思路，把昨天晚上的事大概给老爷子讲了讲。听我讲完后老爷子微微闭上眼，思考了几秒钟后说：“哦，原来是这样。”
  靳伟说：“首长，依您看，这件事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用心？”
  老爷子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都是些小伎俩，不过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影响却不能低估。所以小亮，你作为这次江海市招商小组的组长务必谨慎处理。”
  我点点头说：“这个自然，我正在调查事情的真相呢，等我搞清楚了，一定让幕后那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老爷子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目光转向靳伟说：“那件事调查有没有新的进展？”
  靳伟点点头说：“杀死李明山的那两名杀手其中一个在深圳被抓住了，另外一个仍然在逃。根据杀手的供述，雇佣他杀死李明山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前后给了他八十万。他们和买凶的人是单线联络，按照他们的规矩，他们并没有问雇主的真实身份。虽然李明山一案已经可以定性为谋杀，而不是自杀，但目前我们仍然无法指认凶手。”
  我急忙问：“老曾临死前不是提供了一份录音吗？录音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靳伟说：“老曾没有撒谎，的确是李明山指使他在李家镇杀掉你和我。”
  我说：“彭强告诉我，这份录音还牵扯到省里其他领导，这个人到底是谁？李明山有没有提到唐达天唐书记？”
  靳伟看了一眼老爷子，见老爷子不置可否，低下头沉思片刻说：“虽然有李明山在谈话中有提到唐书记，但这并不能说明唐书记就是同谋。另外，录音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是原公安厅副厅长匡寰，也就是我的前任。”
  我咬着牙，恨恨地说：“妈的，这些家伙太嚣张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靳伟见老爷子不表态，接着说：“这件事事关重大，因此首长要求我们严格保密，一旦外泄就是惊天动地的爆炸性新闻，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老曾的那份录音我们绝对不能公开，而且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好。”
  还是老爷子考虑问题周到一些，李明山毕竟是江海的常务副市长，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听起来简直骇人听闻。这件事一旦被外界得知，江海市甚至本省都将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那老爷子和省委温书记务必要被中央问责。所以有些事你就算知道真相，却不能说出去，只能装聋作哑，一问三不知。
  老爷子突然说：“中纪委这次来滨河调查的调查通报已经发下来了，通报就在我办公桌上，你们可以先看看。”
  我心里一喜，心想师姐的动作可真够快的，昨天刚回去，今天就做出调查通报。难怪老爷子今天心情这么好，不难猜到，师姐的调查结论对我们非常有利。
  我赶紧走到办公桌前，从桌子上找到那份调查通报，简单看了看，调查结论果然对我们非常有利。报告中说明，经中纪委调查小组在滨河一周的调查表明，省里那些对老爷子的举报信查无实证，网络日记也纯属杜撰，并严令省纪委认真核查那些举报信的来源，以及网络日记幕后的指使人。另外，中纪委还严厉批评了省属反贪局违纪越级操作，将我带到黎城县刑讯逼供的事情，责令省纪委调查这件事。
  我看完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心想唐书记看到这份通报后一定脸色铁青，心里估计不太好受，这回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看完满面春风地把通报递给靳伟，靳伟拿过去认真地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之情。
  我笑着说：“师姐确实给劲啊，我估计在她离开滨河之前，已经草拟好这份通报了，回去只是走了个程序。哎，对了，师姐不是请你喝茶吗，你们那天都谈了些什么？对她这个人有什么直观印象？”
  老爷子点点头说：“余主任虽然年轻，但却是个非常有魄力的女人，说话办事都十分得体，我个人非常欣赏她的才干。小亮，你有这样一个校友确实是你的运气，一定要好好珍惜。”以后务必多注意同学校友之间的走动，这些人以后就是你自己的人脉。
  我差点吐口说出来师姐还要借我一周时间过二人世界呢，忍了忍还是强忍住了，只是笑了笑说：“那当然，我师姐嘛，自然错不了。”
  靳伟看完通报说：“太好了，这个通报真是大快人心啊。我听说这个余主任好像跟你同龄，刚满三十一岁就当上执法监察室的主任，正厅级干部，而且本人长得也非常漂亮，这样一个女人真是让人有点羡慕嫉妒恨啊，呵呵。”
  我得意洋洋地说：“是啊，第一次在飞天大酒店见到她，我也吓了一大跳，三十一岁当上正厅级干部，这升迁速度简直是一路坐着火箭升上去的。”
  靳伟说：“主要是她所在的中纪委本身级别就高，正部级单位，毕业后进入中纪委工作就是副科，按三年一个台阶，当上正厅也算正常。不过如果是在地方政府，这种升迁速度就容易出问题。前两年清水市就出了这么一个32岁的女副市长，网上闹得很凶，省委组织部派人去调查后发现升迁程序确实有严重的违纪行为，那个女副市长的父亲就是清水的市委书记，他到了退休的年龄，提前把自己的子女都安排好了。但我觉得这样做非常不明智，很容易让对手抓住把柄。”
  我不屑地说：“我看那老家伙是脑子有病，让一个女人去当什么副市长，这本身就不靠谱。估计等他一下台，别人就等着搞他了。”
  靳伟说：“是啊，最早爆出女市长简历的就是他们清水市内部的人。”
  老爷子突然问：“你这次来滨河招商，进展得如何了？”
  我说：“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可那两个狗东西突然闹了这么一出，我担心因为这件事对我们的招商计划造成非常坏的影响，所以才跑到你这里来，希望你能帮我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