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言澈眨了眨眼，话锋一转又道：“那么接下来，换我来读大言先生的心事了。唔，你是为情所困还是为情所困还是为情所困呢？”
  言洺嗤地笑出声，“你哥哥我像那种成天为情情爱爱困扰的男人吗？”
  “是不像，”言澈道，“但凡是都有个例外。大言先生可别忘了，现在这个时间，你们那边应该是凌晨三点吧？快说说，有什么事能让大言先生失眠？”
  言洺勾了勾唇角，却没立即言语。沉默半晌，这才幽幽道：“不是失眠，是……做了个梦。”
  言澈歪头，“噩梦？”
  言洺揉了揉太阳穴，闭眼苦笑：“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算是噩梦还是好梦。”
  曾经，他一直以为自己对晨曦的不满是因其拐走了自己的弟弟。关注其微博，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以免弟弟重蹈覆辙。一遍遍地分析晨曦最新的恋爱动向，一次次地鄙视毒舌她的新男友也是替弟弟不值，可一切的自欺欺人，都在与晨曦重逢的那一刻化作乌有。
  夜深人静之时，言洺总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晨曦已经和小澈没了联系，他还始终关注着这个丫头？为什么看见她和区烨在一起时会动怒？为什么出差找人照料花草第一个人想到的人会是她？为什么会在别人误会她是自己女朋友时忍不住嘴角上扬？为什么……她扑进自己怀里的那一瞬会心跳不止？又为什么……会对四年前那个拥抱念念不忘？
  答案如此明显，言洺却不敢去触碰。他只怕，一掀开那层面纱便是万劫不复。
  你承认吗？言洺，你已动心。就在四年前的那个盛夏——
  朋友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小自己整整七岁的弟弟前女友？因为这些条条款款，他一直压抑着自己、欺骗着自己，可一边却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丫头。
  “唔……”言澈撅嘴，“大言先生你造吗？现在你的脸上写了斗大的四个字。”
  “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为情所困。”言澈说着弯了眼，“医者不能自医，即使处理过再多心理问题，到自己这还是不行。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我家老哥这么困扰。其实照我说，我家大言先生又帅又稳重，能力强，薪酬高，家境殷实父母和善，什么样的姑娘怕追不来？还有什么可烦的？”
  言洺笑嗔，极其自然道：“那如果我喜欢的是亲弟弟的前女友呢？”
  话一出口，屏幕那边陡然愣住，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言语。空气微微凝结，过了许久那头言澈才呐呐道：“你是说……小曦？”
  言洺星眸闪烁，“那之后你还谈过好几次恋爱吧？怎么谁都不猜就猜她？”
  言澈默了默，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眨了眨眼，转瞬间已恢复往日的爽朗帅气。
  “毕竟是初恋嘛。再说了，别人都说初恋是最美好最浪漫的回忆，偏偏到我这，初恋女友却是个女蛇精病，死缠烂打好几年，我软心答应和她在一起了吧，结果最后还被人踹了。真是想忘都忘不了啊——”
  呵笑两声，言澈又道：“不过哥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和小曦……怎么联系上的？”
  言洺顿了顿，道：“我们现在是同事。”
  “哦，怪不得呢。”言澈神情恍惚，这才笑道，“那就祝老哥马到成功！哎呀，想想以后可能要叫那个蛇精病 ‘嫂子’，真是有些不甘心呢。”
  ……
  挂断视频，言洺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灯光闪烁，过了良久终幽幽舒出口气来。
  ——————————————————————————————————————————
  【小剧场 】
  婚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言医生为哄娇妻高兴，特意去定制了一条心形项链。疯曦收到后喜欢得不得了，拍了n多自拍照才消停下来。不过，虽然拍了很多照片，但疯曦半张都没发到微博微信上。
  言医生见状不解，问：“为什么不发微博？不喜欢？”
  疯曦摇头，老实答曰：“俗语说得好，秀恩爱分得快……”现在的社交网络，简直都被恨嫁的单身男女们攻陷了，别说故意秀恩爱会被骂得很惨很惨，偶尔不小心在微博微信上提到自家老公，晨曦都会收到花花等未婚人士的诸多诅咒。
  所以，在情人节这么敏感的日子，还是不要刺激疯狂的单身男女们为好。
  言医生不满道：“可是你以前，都是会秀的！”
  “就是因为以前年轻不懂事，所以现在真正幸福了才没必要拿出来秀嘛。”疯曦说罢，又想起什么地道：“对了，说起来，我粉丝里以前就有个蛇精病。一旦我发和男朋友有关的微博他都会跳出来，说的话气得人半死。”
  疯曦发和班长去踢球的照片，那人就说天气这么热还带女朋友去踢球一点也不体贴只会耍帅。疯曦说师兄带他去公园游湖，那人就留言说夏天公园蚊子多，师兄带她去公园是为了节约钱，因为公园不用给门票钱。总之各种阴阳怪气，各种胡搅蛮缠。后来疯曦实在受不了，将其拉黑这才稍稍消停了。
  言医生闻言没有回应，低头默默喝自己的罗宋汤。
  疯曦以为言医生又开始吃前男友们的醋了，紧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不是说也有个小号关注了我的微博吗？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言医生不紧不慢地擦了擦嘴角，这才闲闲道了句：“你当然没见过。刚才不才说了吗？已经被你拉黑了。”
  疯曦：“……”
  言妒夫，我真是小看你吃醋的本事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经过几次咨询治疗，苏琼的产后抑郁症终告一个段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的晨曦原本以为终于可以轻松下了，谁料没两天，心理研究中心就又出了岔子。
  这天中午，晨曦吃了午饭正在办公室里迷迷糊糊地打盹，就听外面传来争执声。声音起初还不大，但渐渐的就愈变愈响。
  晨曦被彻底吵醒，从凳子上爬起来懊恼道：“这谁啊。”一边说一边就要出去探个究竟。同样在午休的夏菡玉见状眼疾手快地拉住晨曦，指了指门外悄声道：“你听这声儿，像不像柳老师和陈老师？”
  晨曦竖着耳朵一听，这争执声倒还真像柳忻和陈枫的。顿时，脸色微变——
  饶是晨曦不喜八卦，但柳忻和陈枫的事情她还是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这两人都是研究中心的骨干：一个是留洋博士，不仅专业知识过硬，还是美国催眠医师考试局的注册催眠治疗师；一个蔺安市心理卫生协会理事，临床经验丰富，其沙盘治疗法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
  大抵优秀的人都同性相斥，两人素来不睦。最近听说研究中心要在两人中间提一个副主任起来，两人面上没说什么，但背地里较劲却较得厉害。但无论两人私下怎么斗，面上还是一派和气，可今天这是怎么了？连面上功夫都懒得装了？
  晨曦和夏菡玉正面面相觑，张研就一脸讪然地进来了。张妍和区烨都坐柳忻那个大办公室，现在两人在办公室里大吵大闹，张妍杵在中间自然尴尬，不用说——小妮子这是出来躲难堪了。
  夏菡玉见她，紧忙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努嘴指指外面，示意问她怎么回事。
  张妍忌讳地瞥了眼晨曦，忸怩着没开口。晨曦心里冷笑，装傻坐在凳子上没动弹，这是她的办公室，要是她们真有什么悄悄话不好当着她面说就滚出去说！凭什么她走？
  夏菡玉何等冰雪聪明，一眼就瞧出个中因由，拍了下张妍的肩，笑道：“干什么？说啊——”
  张妍见状这才悠悠开口：“这不是咱们那边人手不够吗？柳老师想着反正最近陈枫手上没什么案子，就跟陈主任申请说把她手下的侯葭调过来。结果陈枫知道后就跑来吵，说凭什么她手下的人说调就调？又说柳老师是明里暗里讽刺她最近没客人，哎，你听，还在骂呢！什么旧账都翻出来了……”
  晨曦在旁默默听着没有搭腔，眉头却忍不住微微蹙起。他们七个实习生进入心理研究中心之后，何梓屏和夏菡玉分到古逸手下；安然和侯葭分到了陈枫手下；而区烨和张妍则跟着柳忻；自己则跟了张景止。
  要说人手最不够不应该是张大夫吗？柳忻最近到底接了几个案子，两个实习生帮忙还嫌不够还要再去讨别人手下的，换作是谁谁都会觉得柳忻是故意的吧？
  这头夏菡玉亦道：“这次你师父的确是过了点……”
  “你知道什么呀？”张妍嗔道，“你根本就不知内情，区烨那个二货辞职了，今天就是来办离职手续的！他这一走，这边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活儿根本做不完。”
  “什么？”闻言，晨曦终忍不住叫出声。试用期没剩几天就要结束了，区烨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辞职？
  张妍撇嘴，盯着夏菡玉道：“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的。可惜不论柳老师怎么解释，陈枫都不信。现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那个二货倒好，依旧自顾自收拾自己的东西，嘁，m大怎么尽出些奇葩！”
  “……”管不了张妍的含沙射影，晨曦起身就直接出了办公室。
  ——————————————————————————————————————————
  出了门，晨曦在走廊上刚好和区烨撞了个正着。只见其怀里抱着个纸箱，里面装满了私人用品——当真一副要离职的模样。这头，见晨曦挡在路中央，区烨也是一愣。
  自从上次言洺揭穿晨曦老底后，区烨遇见晨曦都是一副“哼，渣女我不认识你！”“哼，负心女死开死开！”的傲娇表情，但今天他倒是难得和善地冲晨曦笑了笑，打招呼道：“次（吃）完饭啦？”
  晨曦又看了眼他怀里的箱子，不答反问道：“听说你要走？”
  “系（是）啊！”区烨答毕想了想，又道，“不过泥表（你不要）自作多情，窝（我）走跟泥木（你没）关系。”
  晨曦捉急道：“那为什么啊？我们还剩十天试用期就结束了，你都不知道结果就提前退场真的甘心吗？”
  “窝（我）也不想啊，”区烨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可系（是）机不可失失不寨（再）来，过了这村就木（没）这店啦！”
  晨曦纳闷：“什么意思？”
  闻言，区烨脚步一滞，东瞧瞧西瞅瞅，确定周围再没外人后这才凑到晨曦耳边：“算啦，看在窝（我）们相恋一场的混（份）上，窝（我）就实话实索（说）好了，窝（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就在对面。”
  听了这话，晨曦眼眸骤亮，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声：“青泽工作室？”
  研究中心对面有家私人心理咨询师，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区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找到和心理学有关的工作，又这么凑巧就在研究中心对面，难道就是这家？
  区烨颔首：“米（没）错，就系（是）那儿。窝（我）本来也想拖一拖，等这边出结果再确定要不要过去，可系（是）那边急缺人手，要求窝（我）立马决定。工资又比这边高，福利待遇也不错，所以窝（我）就过去啦。”
  晨曦讪讪，正欲再说什么就听区烨又道：“还好夏菡玉跟窝（我）说了这事，不然窝（我）还不知道！”
  犹如惊天响雷，晨曦闻言陡然愣住，瞪大眼睛道：“你说什么？那边招人的事是夏菡玉告诉你的？”
  “系（是）啊，”区烨点头，“下次见面偶（我）们就系（是）竞争对手了，泥（你）好自为之。”
  ……
  区烨离开后，晨曦在走廊上站了许久，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
  ——————————————————————————————————————————
  晨曦再回办公室时，对面已经安静了，张妍也不知什么时候回了自己那屋。见晨曦回来，夏菡玉笑眯眯道：“出去找到区烨了吗？你和他是校友，他走了你也别太难过。”
  晨曦盯住夏菡玉，没有言语。
  夏菡玉眨了眨眼，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了？”
  晨曦默了默，沉声道：“区烨说，他要去对面的青泽工作室上班。”
  “真的？”夏菡玉满脸惊讶，正欲再说什么就听晨曦悠悠道：“他说，是你告诉他对面在招人的。”
  一听这话，夏菡玉背脊蓦地一僵，怔忪番这才含笑道：“是……我是提过一次，因为我觉得自己未必能留下来，所以就和他抱怨过一次，说看见对面在招人，实在不行干脆去那边试试得了。谁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还没去投简历反倒是他——”
  不等夏菡玉说完，晨曦就打断其道：“真的是‘说者无意’吗？你故意在他面前透露这个消息，不就为了让区烨离开研究中心吗？”
  夏菡玉依旧一脸纯良，盯着晨曦满脸受伤道：“小曦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我有必要费尽心机赶区烨走吗？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但我这两个月来的工作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别的不敢说，如果真要在区烨和我之间选，我相信陈主任和古老师会选我！”
  夏菡玉一气呵成地说完，就见晨曦倏地勾起了唇。
  “是啊，”晨曦目光凛然，一字一句道，“你和区烨之间根本就不存在竞争力，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撵走他？”
  话毕，夏菡玉心咯噔一声响，下意识地咬住了唇。晨曦清了清嗓子，终娓娓道来：“何梓屏离开后，我们六个人中，手上具体有案件工作的就你、我还有区烨。换句话说，我们三个是最有可能留下来的人。六留四，区烨对你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可你还是借着对面招人的事情故意引导他，那么只能说明，你想要保全其他人。”
  话至此，晨曦深呼了口气，这才接着道：“或者换句话说，只有区烨离开，你想要保全的那个人才可能留下来。那个人……是安然吧？”
  话音落下，夏菡玉的手指陡然攥紧。
  晨曦见状默了默，没再言语。她和夏菡玉相处了这段时间，其实早就发现夏菡玉对安然有些不一样，总是有意没意地提起对方，总是亲热地唤对方“小师弟”，总是送他些小玩意小点心，总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舒出口气，晨曦悠悠道：“喜欢一个人没错，可是，你用这些心计和手段帮他夺取留下来的名额就不应该！而且如果安然自己知道了也不会开心的！”
  “你懂什么？！”不等晨曦说完，夏菡玉就突然厉喝出声。
  回头狠狠瞪住晨曦，夏菡玉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出去说一个字，我不会放过你！”
  “你——”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就传来叩门声。不等她们回应，门就自己开了。晨曦瞅了眼来者，不禁一愣，这头夏菡玉也抿着唇不说话。倒是外面言洺一如既往地摆着张面瘫脸，缓缓道：“晨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言洺办公室内，晨曦闷闷不乐地枯坐着。她不说话，言洺也不启齿，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待着，只听墙上钟摆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声。
  良久，晨曦才轻轻舒出口气来，焉焉然道：“刚才……言医生都听到了吧？”
  其实，不用言洺回答晨曦也心知肚明。彼时言洺就站在门外，晨曦和夏菡玉的声音又大，言洺铁定是听到了，只是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又了解了多少。念及此，晨曦懊恼地扯了扯头发，腹诽：怎么当时自己就没控制住呢？抽风地跑去和夏菡玉对峙到底是为神马！